钱穆心里一沉，果然被施念君说中了，摩耶宗主的鼓动能力实非一般，就连赵长风这样的人物也终究没能争取得过来。

施念君轻声对慕容羽说：“慕容公子，你看，你昨晚还是谢得太早了吧，我姊妹终究还是没能帮上你们的忙。”

妙馨也是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慕容羽，没有说话。

慕容羽低声说：“二位姑娘已经出力很多了，只是这摩耶城主太过厉害，其城府之深实在不是我们可比。”

虽然所有的应对策略都失败了，但钱穆反而似乎变得更轻松了。他指着摩耶宗主，笑着说：

“好一句攘外必先安内！你为一己之私，巧言令色，空许诺言，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他们会上你的当，你觉得我钱某会信这狡诈之辞？钱某且看你有什么本事取这天下。”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某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钱兄这是抱定主意不打算投降了？”

“哈哈哈，钱某答不答应何足道哉！”他把手往身后一指，慷慨说道，“你得问他们，问我身后这千千万万的热血将士，问问他们，有人想夺了他们的家产，毁了他们的家园，伤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姊妹兄弟，他们答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某家无情了。不过钱兄放心，城破之日，某家绝不杀你钱王府一人。”

钱穆又是一阵大笑：“那钱某先谢过了。多说无益，准备厮杀吧。”

钱穆也不等摩耶宗主答话，拨转马头，率了五人就往关里去。

东北城邦的战鼓开始擂响，一阵紧似一阵。那鼓声，雄壮，沉闷，而又悲凉。

军阵开始变动，兵戈之声不绝，旌旗猎猎作响，在战鼓声的催促下，东北城邦的大军缓缓向虎啸关逼近。

钱穆等人站在关上，冷峻地看着逼上前来的黑压压的兵士。关上出奇的静，静得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关上守军将弓拉得圆满，全神贯注地凝视关下，只等一声令下。

空前的窒息感压迫着每一个人，妙馨的心里也第一次闪过了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只见东北城邦的令旗一摇，将士们像泄了洪的潮水，奔跑着，呐喊着，不顾一切地朝虎啸关奔涌而来。

战斗终于还是打响了。

万箭齐发！

西南联盟的密集箭雨像黑云一样向敌军涌去。箭矢穿透肌肉，顿时血肉模糊，跑在前面的士兵们纷纷倒下，喊杀声、惨叫声和哀嚎声混杂在一起。

东北城邦将投石车摆了出来，只见一块块巨石呼啸着朝虎啸关飞了过去，如天下冰雹一样在虎啸关各处炸响。

巨石有的擦身而过，断手断脚的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有的直接砸在了士兵的身上，顿时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攻城槌被推了上来，猛烈地撞击着关门。

攻城梯也缓缓升起，宛如巨兽的脊梁，接近城墙。

刀光剑影，硝烟弥漫。

双方士兵奋勇争先，血肉横飞，战鼓震天。

虎啸关守军奋力拼杀，用刀枪砍杀攀爬上来的敌人。残酷的搏斗中，士兵们踩在同伴的尸体上攀爬，争夺着每一寸土地。

火光四起，肢体碰撞，鲜血染红了虎啸关上那些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墙砖。

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死亡。

关下瞬间尸积如山，关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此时的虎啸关，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绞肉场。

痛苦的呻吟声，临终的哀嚎声，以及战争的喧嚣声混杂在一起，在妙馨听来，这就是一曲悲壮的死亡之歌。

看着这人间惨象，妙馨心痛不已，她呆呆着看着眼前这些面目狰狞的兵士，泪流不止，全然忘了自己也正身处战场上。

而施念君，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在协助着虎啸关守军斩杀那些爬上城头的敌人，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鲜血已将她的衣裙染红大半。

一块巨石朝妙馨头顶飞了过来，眼看就要砸到她了。而妙馨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对眼前的危险恍若未见。

施念君瞥见妙馨正在愣神，忙将妙馨朝自己身边一扯，那巨石擦着妙馨的发丝砸在了关上，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

“妹妹，注意安全，莫要再分神了。姐姐知道你仁慈悲悯，但这是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救不下这许多人的。”

妙馨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身旁碎裂的地面，忙谢道：“谢谢姐姐救我。我实在不知道战场上会如此残酷，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仇恨。”

施念君看着近处还在努力拼杀的兵士，淡淡地说：“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他们只是棋子，为了生存，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

妙馨听不懂，她似乎也不想懂。

血渊银甲兵果然名不虚传，配合默契，防守有术，东北城邦的兵士虽个个勇猛，不惧生死，屡次爬上城头，但都被林云鹤率领的血渊银甲兵一次次打退。

第一天的战斗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半夜，整整六个时辰，双方死伤甚大，而虎啸关依旧巍然不动。

你攻城有法，我防守有度，双方你来我往，战斗持续了整整七天，依然不分胜负。

或者说，是西南联盟的防守略胜一筹，毕竟，虎啸关还在。

第八天入夜，东北城邦终于暂停了进攻，西南联盟也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关楼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士兵，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

死了的像是睡着了，他们已经解脱了，不用再去关心明天会不会饿肚子，太阳会不会升起；活着的也睡着了，他们太累了，累得忘记了寒冷，累得只想睡觉。他们就躺在那些已经死了的兄弟身边，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就这么彼此依偎着，虽然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

关楼上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没有睡着的士兵围坐在篝火旁，静静地发着呆。

妙馨和施念君也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施念君面色沉静，轻轻拨弄着火堆，自顾自地消磨着时间。而妙馨却是一脸忧郁，托着腮，看着火苗发着呆。

慕容羽和林云鹤领着打扫战场的士兵走了过来。

慕容羽看着地上或生或死的士兵，也是满脸的不忍，但是战争就是如此，心有不忍又能怎样？

“把这些牺牲的兄弟抬下去，查明身份，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他们是西南联盟的勇士，更是我花锦城的恩人。他们的名字花锦城必当时刻铭记，时时祭奠。”

一具具尸体被抬了下去。那些还活着的士兵纷纷站起身来，没有慷慨悲戚，没有豪言壮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目送着那些曾经的兄弟渐渐远去，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