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晕马么？

晕车，敢在上辈子并没有体会到，但是晕马，他倒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一开始的颠簸，敢觉得自己还能够忍受，随着马匹开始狂奔起来，他的整个人也就开始了上下颠簸，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身体内部器官的翻江倒海。

敢在刚开始时，还会尝试着咬牙坚持，让自己适应这个颠簸的过程，让意志抵抗身体的反馈。

很快，他就开始面对意志全面溃败的结果，将肚子里面本就不多的存货全部吐了出来，整个人脑袋开始眩晕，或者说，整个世界开始不断旋转起来。

那大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敢的状态，依旧在不断的驾马奔驰，让敢想要开口叫停都没有机会。

敢用残存的理智，紧紧抓住对方，使自己不会被甩出去，至于更多的想法，此刻在他的脑海里面已经没有占据阵地的机会了。

“吁——”

那大汉呼马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远处的东成里，这一次来到沛的家里，许多事情都超过他此前的预估了，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沛，这件事情，你已经考虑到了么？”

“到了么？”敢在晕晕乎乎中问道，他感觉到马停下来了，身体便试图恢复正常。

“没有，让你的身体缓一缓。”敢听到那大汉的回复，感觉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一般。

“能不能歇一歇？”

“坚持不住了么？”

敢想说是，不知道为何身体内又涌现出一股倔强，直接说道，“我还能……坚持。”

“哈哈哈哈，好吧。”那大汉对这个回答倒是很满意。

“驾！”

骏马再次开始奔驰，敢立刻为自己刚刚的嘴硬而感到了后悔。

望着那大汉与敢离开的，不仅有敢母，也有里典嘉。

此时的里典嘉站在一俊美青年的身后，那青年身着秀美袍服，领口与袖口处皆绣有花纹，与里典嘉身着的葛布深衣对比，丝织品的品质也就凸显了出来。

那青年以丝织品作帻裹头，面容俊秀，细眉下一双丹凤眼，长而直的鼻子下却是两片修剪好的八字胡，最后薄唇下点缀着一点小须，整体配合起来，让人觉得异常的赏心悦目。

“那便是带走敢的军中侯正？”青年开口语气平静，声音则是略带一些磁性。

“是。”里典嘉表现的异常恭敬，甚至比在那大汉面前还要多几分诚惶诚恐。

“你核验了他的身份么？”

“确有符传，只是具体内容却不便交代。”里典嘉说道，这也是他无法阻止对方带走敢的原因。

相比于普通百姓拥有的通关凭证，那大汉给里典嘉展示的却是官吏通关的特殊符传，拥有这个不仅在通关时不必被盘查，所做事情也不必告知地方官吏，甚至对地方官吏有要求其配合的权力。

如果那大汉手中没有符传，里典嘉完全可以将其当作是普通百姓，许多事情都可以要求对方，他也不必展现出如此配合的姿态。

“这不奇怪。他们在秦国境内，本就便宜行事的权力。”俊美青年显然是了解那大汉的身份，“你觉得敢如何？”

里典嘉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看他平时的表现，倒是和邻里的一般孩子没什么区别，既不是出色的领头孩子王，也不是被欺负的那个，就是属于平平常常的孩子。”

“但是，这一次，不，应该说是这两次的接触，倒是人觉得他有一种极其沉稳的心态，能够从容应对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父兄的亡故，而改变了他的性格。”

俊美青年点了点头，尽可能在脑海里面勾勒出敢的形象，“或许，这也是他被带走的原因？”

“可能，”里典嘉能够观察到敢的表现要比一般的孩子好一些，但是，这种好并没有超出那些更出色的孩子，“不过，更可能是看在沛的面子上。”

俊美青年并没有搭话，而是看着骑马的身影消失在重叠的山影之间。

“既然已经离开了，那我也算是完成了对辅的承诺，希望不要再有换消息传来。平时还需你这边多关注其家里情况，多多照顾一下。”

“是，县尉。”里典嘉施礼回答道。

眼前的俊美青年，正是杜县县尉鲁垒，相比于里典嘉庶人出身，因为军功获得爵位，进而成为东成里的里典，鲁垒则是世代居于此地的贵族，尽管比不上那些朝堂上的大贵族们，在杜县这一县之地，却是能够决定许多人生死前途的人物。

里典嘉此前并不知道县尉鲁垒与沛一家有旧，因此对待敢和敢母的心态倒也称不上什么尽心尽力，只是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罢了。

这一次去县衙为沛、辅两人削籍，为敢傅籍，才知道了辅当年是与县尉一起傅籍，在秦军中当兵时，鲁垒是辅的伍长。

只是，鲁垒拿到军功后可以返回杜县当县尉，而辅只能继续当兵寻求军功，两人身份的差异造成了如今的结局，这是商鞅的军功爵制也改变不了的。

原本鲁垒是想要阻止敢的傅籍，他知道沛与辅的削籍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么快再让敢小出现削籍的情况，即便是鲁垒不太在意，也会有些觉得自己没有对其有过照顾。

但是，听了里典嘉的情况讲述之后，鲁垒的想法就有些改变了。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照顾敢一辈子，或许两三年后，他就会连辅的名字也忘记，更不要说对他的家里人进行照顾。

既然有人可以提供一条便捷之路，那么他也没必要阻止，如果辅的这个弟弟能够凭借能力获得更高的爵位，比他所谓的照顾会更加的可靠。

鲁垒今天来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确认带走敢的人，确实是秦军的谍侯。

他在军中与那群人有过接触，尽管刚刚那大汉仅仅在敢家门前短暂停留，他也判断出了对方确实是属于秦军谍侯，因此也就没有出面阻止对方带走敢。

同样，他明白那大汉也察觉到了他的观察，否则并不会在刚刚勒马停留。

恐怕那大汉手中的符传，足以应对一名里典，却并不足以应对县尉。

“对了，县尉，刚刚交给敢照身的时候，他详细询问了一下如今大秦君上的情况。”里典嘉觉得有必要将刚刚敢问的内容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