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苑受袭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宋赫跟前。

宋赫听完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受到袭击的地方，并不是他投入了多年心血的铁苑，而是一个完全与他不相关的地方。

宋扬看着宋赫的表情，他此刻完全猜测不出宋赫的想法，是想要追查怎么暴露的，还是想要报复回去，将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在他的脑海里，不管宋赫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对方，哪怕是一个不靠谱的命令，他也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只是，现在宋赫保持着沉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家主……”宋扬在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宋赫苦笑着重复了一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着怎么保命。”

对于自己所在的处境，宋赫早就有清醒的认知，他知道自己想要在宜阳城继续待下去，就必须把握好做事的尺度，一旦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那些竞争对手们，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然后吸收他的养分壮大起来。

面对能够提升铁器质量的秘物，他最正确的做法便是放弃争夺，让其他人看到有追赶他的机会，所以他并未明面上去拜见姜出。

而处在垄断地位久了之后，他很清楚那个位置所能带来的利益与好处，因此不忍心放弃，所以才会在私下里求见姜出，想要拿到全部的秘物。

宋赫自己也很清楚，一旦他拿到秘物，那么带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再也无法在铁器铸造上赶上他们家，那么他便也会成为城中众人的眼中刺。

因此，他在拿到姜出所提供的秘物之后，便在考虑投靠城中最大的两股势力，公仲与公叔两位大夫其中之一，有了他们的照应，那么他的铁器铸造做的再出色，也不是其他人能够觊觎的理由了。

唯一的不好，便是他需要完全听命所投靠的人。

应该说，后面的事情他都已经考虑好了，甚至想着拿到秘物之后，铸造出一把神兵利器，作为自身投靠的敲门砖，让对方高看一眼。

宋赫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他刚刚拿到秘物，还没有行动起来，便遭到了针对，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绝对不是一家势力一时兴起，而是属于多家势力一起合作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宋赫完全想不到是秦国间谍在背后烧了一把火的原因，他更倾向于是众人早就结盟，而他获得全部秘物的消息，也被他们所知，他们因此才会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因为这些人很清楚，一旦宋赫投靠了两位大夫其中之一，他们就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甚至，以后他们在宜阳城中还能不能保留自己的生意，都会是属于一个未知数。

“保命？”宋赫的说法着实让宋扬吓了一条，他觉得不过是一点损失罢了，哪怕铁苑遭遇袭击，那些匠人被其他人家掠走，他们只要掌握着方法，掌握着秘物，就完全有可能重新建立起铁苑，不至于到讨论保命的程度，“家主，事情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很小，但确实是属于影响极大。”宋赫有几分羡慕宋扬，看不到那么远的情况，自然也不需要忧虑。

铁苑以及铁苑的那些匠人，是宋赫完成在宜阳城铁器质量垄断的依仗，也是他自身地位的保障，因为有那些人，因此哪怕他在采苓馆舍，在公叔大夫的眼皮子底下抢人抢东西，如果公叔大夫知道，也会放他一马。

毕竟，宜阳城里，也就是他手里的铁器铸造最好，放在他那里也不算是浪费。

但是，一旦宋赫失去了这个地位，那么，公叔大夫会不会追求他在采苓馆舍的行为，就不好说了。

“那……家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宋扬问道，宋扬并不像宋赫那样考虑那么多，他更想具体的去做一些事情。

“即便是要保命，我们还是要做些事情的吧？”

宋赫当然知道要做些事情，甚至知道要怎么做，只是这种做法并不是他之前想要做的那种，因此在心底里面有些抵触，表现在行动上，也就是不想做事情了。

“将我们之前总结的铁器铸造技巧，还有留下来的秘物，整理在一起，送到……送到……公叔大夫府上吧。”宋赫说完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去一部分。

“公叔大夫？”宋赫有些疑惑，在之前两人的日常交流中，宋扬能够看出来，宋赫更加看好公仲大夫，认为他能够拿到韩相的位置，现在却是转而投靠公叔大夫，着实让他不能理解。

“你想问为什么不看好公叔大夫，反而要投靠他，是么？”宋赫笑着问道，他看破了此时宋扬的心思。

“我想，家主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宋扬其实只把自己当作是执行者，不管疑惑不疑惑，都不影响他做事情。

“如果铁苑还在，我们手里面有东西，自然是要投靠胜利者，”宋赫像是在给宋扬解释，也像是在叹息自己面对的命运，“但是，没了铁苑，在胜利者看来，我们不过是丧家之犬，他们只会想着把我们吞掉，压榨掉最后一丝有用的地方。”

宋赫相信，他现在只要将东西献给公仲大夫，对方会收下东西，然后把东西交给他的心腹，至于宋赫，心情好可能会保住宋赫的性命，心情不好，恐怕过两天就忘记了这个人。

“现在，没有了铁苑，失败者反而会更加看中我手里的这些东西，他说不定还会将这些东西赐给我，以表达自身的豁达，用我的支持来驳回他这一次确实失败印记。”

公叔大夫哪怕在争相上失败，因为他的贵族出身，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庇护一个宋赫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宋赫这种在他失败时候投靠的人，更加会引起他的重视。

雪中送炭，总要比锦上添花要好的多。

投靠公叔大夫这个选择，是宋赫此时最为正确的选择，也是获益最大的选择，只是，宋赫很清楚，他当初有另外一个选择，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看到了那条路，到最后，却不得不选择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