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春事
作者:惊鹊儿 | 分类:古言 | 字数:1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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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陈氏给云葭行礼
陈氏已经知道云葭来了,就如云葭所想的那般,陈氏这阵子因为崔瑶的嫁妆的确心疼得吃不下也睡不着,还接连为着钱跟裴行昭吵了好几次。
他是嘴巴动动就好像钱会从天上飞下来,顾着自己的面子和不想在他老爹面前丢脸,把所有的事情都抛给她。
至于她那个阳春白雪养出来的儿子对这些则是一概不懂,只觉得这些东西是崔瑶的,就理应还给那个小畜生,还劝她不要太在意。
不在意?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家里一切用度要钱,人情往来也要钱,平时还得为着他们父子打关系花大量的钱,这些年如果不是她撑着贴补着,就裴家那点用度早就坐吃山空了!
现在反过头来倒是开始责怪她了!
陈氏心里简直恨得要死,偏偏还没办法说,只是以前只是看裴行昭和青山寺那个老头子不顺眼,现在连带着看自己的儿子都有些烦了。
甚至无数次后悔是不是不该把自己的儿子教得这么不通庶务,他但凡有点脑子,跟她一条心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陈氏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年觉得这日子这般煎熬,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自打徐云葭醒来之后,她这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滋补的汤药每日一贴贴落肚,才让她勉强还攒着几分精神没有彻底败倒。
这几日当着常山的面还得伪装,不能让人看出来,若不然借由他的口传到青山寺那个老头子的耳中,谁知道那个老头子会怎么看她。
等今早总算把常山送走之后,陈氏就彻底压不住心里的那点火了,接连处罚了好几个下人以泄心头之恨。
可再怎么泄愤,事情已然成定局,她再怎么生气都没用,好在总算也不是一无所有,若不然陈氏只怕得咬碎一口银牙,多年辛苦付诸东流,还白耗了心力和时间。
今日午间被李妈妈劝着喝了安神汤勉强睡了两个时辰,刚恹恹起来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明成县主来了”。
陡然听到这个称呼,陈氏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李妈妈恰时在身旁补充了一句:“是徐大姑娘。”
陈氏的脸几乎是唰得一下就立刻沉了下去。
“她来做什么?”陈氏现在一听到跟徐家有关的人和事就没好气,仗着裴行昭不在,她二话不说就沉着嗓子冷着脸发话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可谁敢?
现在的徐云葭可不单单只是诚国公府的大姑娘了,她更是圣上御封的明成县主,就算裴行昭在这,依着他的官职都得给徐云葭请安问好呢,更不用说如今还什么诰命都没有的陈氏。
这也是陈氏最为生气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裴有卿的成绩,盼着他能早日高中,或是早日能接管这信国公府,日后可以给她挣个诰命。
无人敢说话,李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同她说:“夫人,县主她……已经被请进来了。”
“你说什么?”
陈氏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得更为难看起来,她怒道:“谁的主意这么大,我还没发话,就敢把人给我放进来了!”
李妈妈自然不会隐瞒,忙报了个名字:“外院的曾管事做的主。”
但她也知道曾守仓这样做是正确的,眼见陈氏脸色难看,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同她说道:“您也别怪曾管事,如今那位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了,而且一直让她待在外面,若是被左邻右舍瞧见,又不知该怎么非议我们家了。”
“再说二爷不是还想让您……”
话还没说完,就先收到了陈氏的一记白眼,知道自家夫人是还对明成县主心存芥蒂,不肯接纳,李妈妈自然也连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氏还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就在李妈妈迟疑着要不要寻个由头去跟那位县主大人说声夫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陈氏终于冷着脸发话了:“走,我倒是要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陈氏说完就站了起来。
李妈妈自然不敢耽误,忙跟着人一道出去了,先前一直不曾说话的梓兰也连忙跟了过去。
走出院子。
陈氏就看见了侯在外面的曾守仓。
“夫人。”
曾守仓看到她出来连忙与人拱手作揖。
陈氏正一肚子的邪火无处撒,忽然看到曾守仓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账玩意,她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偏偏曾守仓现在背靠常山,她没法像对待别人似的那样发作他,此刻也只能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沉着脸往前走。
曾守仓一直低着头,听到脚步声走远方才敢悄悄松了口气站直身子,就这会功夫,他的后背和额头都已经变得汗津津的了。
曾守仓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目送着陈氏离开的方向,他另择了一条小路离开。
……
今日酷暑。
即便李妈妈撑着伞,梓兰在一旁打扇,陈氏还是觉得炎热非常,越往前走,她心里那股邪火就越甚,以往云葭来府里,哪次不是她上赶着去她屋子里拜见她的,如今倒好,竟让她大老远过去,倒像是她特地去请见她的。
第212章 陈氏给云葭行礼
想到这。
陈氏心里的怒火就没消下来过!
她是一万个不想见徐云葭,甭管裴行昭说得有多好,但她就是不待见徐云葭,说来也是奇怪,以往她也是真心疼爱过徐云葭的,可如今,她是越来越不待见徐云葭了,就像是成了天生的仇对,她总觉得只要徐云葭过得越来越好,他们一家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倒霉。
尤其看到这阵子子玉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对徐云葭更是一肚子的埋怨。
但她心里到底还忌讳着裴行昭,他拿捏着她最大的秘密,若让他知道徐云葭来了家里,她还敢不见她,鬼知道他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招待她,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继续往前。
可近堂屋,看到不少人都在外面围观,陈氏的脸立刻又沉了下来。
李妈妈扫见她的脸就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些没脑子的东西!不等陈氏发火,她率先出声训斥,那些下人看见陈氏过来也纷纷变了脸,跟陈氏请了安之后就如鸟兽四散一般,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然陈氏的脸色还是十分不好看。
“您别生气,回头老奴去教训他们。”李妈妈跟陈氏小声说道。
陈氏看着近在眼前的堂屋,就算再生气,她也没在这个时候撒火,她可不想在徐云葭面前丢脸,要进去的时候,她还特地让梓兰检查了一番她的妆扮,确保没有问题,这才抬脚进去。
是不肯输了阵仗的。
走进堂屋。
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炎热,开着窗子放着冰块的堂屋十分凉爽。
云葭坐在上首主位,罗妈妈和惊云站在她的身后,而她身边的紫檀木方桌上琳琅满目放着各色瓜果茶点。
这招待贵宾的阵仗让陈氏就跟生吃了活苍蝇似的,脸色奇差无比。
在自己家被人占了主位,自己则只能站在下首看着她,这让陈氏心里如何不憋火,看着此刻坐在主位端着一盏花茶神情从容静如淑女一般的徐云葭,等李妈妈和梓兰与人行完礼,陈氏终是没忍住沉下脸,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
云葭还未说什么,她身后的罗妈妈就立刻沉下脸怒斥道:“大胆!”
陈氏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怒声吓得身子都抖了一抖,等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又是一沉,好啊,又是这个罗氏!当初就是她上门来退亲,还装模作样害得她家被别人议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今竟然还敢出言说她大胆。
陈氏还从未被人这样高声训斥过,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一个低贱的老仆!
这让她如何能忍?陈氏没有理会罗氏,而是把一腔怒火都对准了云葭:“你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她是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以为云葭还是以前那个听从她服从她样样以她为先的徐云葭。
可她认不清现状,自然会有人让她认清,罗妈妈还要训斥,云葭便出声了:“妈妈。”
轻轻两字就阻了罗妈妈后续的声音,罗妈妈没再说话,继续沉默地站在云葭身后,而原先一直端坐着的云葭也终于抬起头,她掀起眼帘看向眼前这个怒火滔天像是愤懑至极的陈氏。
并非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陈氏,从前只要裴有卿帮她,陈氏就会摆出这样一副面孔,但记忆中最后与她打交道的陈氏却是一脸意满志得的样子。
因为有了所谓的孙子,又见她跟裴有卿感情破灭,生了病,所以她这位好婆婆便上赶着来问她拿权了。
她至今还记得陈氏当时与她说的那番话。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何况子玉对你已经够好了。”
“成亲三年,他没碰你一次,碍着你的脸面,我给的丫鬟他也不肯受用,如今不过是喝醉酒出了个差错,你倒还怪起他了。”
“我看你如今也没什么心思管家了,免得被你弄得一塌涂地,还是把中馈交出来。”
“别人家的媳妇哪有像你这样爱妒忌的,妇有七去,若不是子玉喜欢你,就你这样的,早就要被我赶出家门了。”
要说陈氏有多喜欢那个孩子,其实也未必。
陈氏自己就最为厌恶那些庶子庶女,那个孩子甚至于那个女人也不过是陈氏拿来恶心她的手段,作用也不过是离间她跟裴有卿的关系,逼着他们分开。
她做到了。
她的确被恶心地不行。
……
前世那些冷嘲热讽仿佛穿越时空徘徊在她的耳边,可即便是前世的徐云葭都不会在乎陈氏说的那些话,更遑论是如今了。
陈氏所看中的中馈大权对她而言从来不过尔尔,如果不是因为嫁给裴有卿,她根本不想沾染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陈氏要,那就给她。
云葭仍端着茶盏,花茶的香气十分怡人,看着面前那位冒着火的昔日故人,云葭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同人说道:“不知我家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竟劳裴二夫人如此大动肝火?”
“你还来问我?”陈氏简直不敢相信,跟见了鬼似的质问徐云葭,“你没看到她刚才怎么对我的?!”
身后李妈妈见对面罗妈妈的脸色难看,忙低声喊陈氏“夫人”,想劝她别再说了,可陈氏此刻正怒上心头,岂能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她仍冷着脸看着云葭,一副要她给个说法的模样。
云葭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她双手交叠放于膝盖之上,然后方才看着陈氏缓缓说道:“我的乳母曾是宫里杜太妃的贴身女官,裴二夫人与其在这质问她的言行,不如回想自己可有做得什么不对的地方?”话落,扫见陈氏震惊的面目,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云葭却依旧平静道:“看来二夫人的确不知道,那我便与二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于公,我为客,你为主,主人接待客人,质问客人为何来,我倒不知道裴家的规矩何时变成这样了。”
“于私,我为县主,二夫人自见面至今便大呼小叫,不请安无恭顺,我家妈妈说你一句大胆,二夫人觉得她哪说错了?”
这话一出,别说陈氏三人了,就连罗妈妈和惊云听闻这番话也目露惊讶。
见惯了姑娘从前对陈氏恭敬有加的模样,先前还担心姑娘过来会被陈氏拿捏,如今看见她这样,罗妈妈和惊云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挺直脊背继续目视陈氏了。
“你……”
陈氏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葭,她的声音都惊得劈叉了:“你、你是要我向你行礼?!”
云葭闻言,抬眸,直视陈氏不敢置信的双眸,微微颔首,她的神态依旧如古画卷中的静女一般,温婉美好,就连说话也是不疾不徐的,仿佛只是在与人闲话攀谈,可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扎进陈氏的胸口,又像是打在陈氏脸上的巴掌,让她的脸生出火辣辣的疼意:“理应如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