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惹到他了？”容澈好奇的问，他也见过屠戮魔尊发狂，可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言卿正却……毫发无伤。

“这个嘛，不好说。”言卿正笑的高深莫测。

“怎么？”

“我不知道真正让他生气的事是哪一件。”

容澈听不明白，但笑容却慢慢浮上来，不管怎样，卿儿最厉害！

此时金芒那边也交代完了，反正修者也好仙宠也好，大家都不需要休息，所以尽管现在已经月上中天，大家还是聚在了一起。

游弋已经多少年没有吃过没有任何灵气的食物了，对他来说很是怀念。

此时坐在桌前的只有四人，云丽给安排了一张八仙桌，四人各坐一边。

虽然不知道游弋的真实身份，但是既然王爷特意嘱咐了一句准备宴席，刘管家还是铆足了劲儿给准备了，大厨终于有机会露一手了，平日里这别院里真没什么人喜欢大吃大喝，他的几个拿手菜都没机会展示一下，一直担心被撵走的。

他准备了十道菜，本以为就算加菜也够了，可他不知道今日坐在那里的游弋是什么人。

游弋的本体没人知道，但他很能吃。

言卿正、容澈和金芒加起来都不如他能吃。

而游弋吃着吃着神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想起了很多已经遗忘了数万年的往事，当他还是一条小白蛇的时候……

所以他才会对金芒有种亲近感，他们是同类。

菜式自然是普通的美食，但是酒就不能用凡间的酒了，这酒是言卿正提供的。

几个人暂时没有谈正事，而是陪着游弋吃东西。

“唉！”游弋突然叹气。

三人面面相觑，金芒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

游弋苦笑道：“只是……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都没有这种……活着的感觉了。”

这话说得很突兀，不过在座三人都很快反应过来，理解了他。

虽然位列仙品，但是却成为了仙宠……这对曾经在下界叱咤风云的妖兽来说，实在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们想的是天长地久的逍遥自在，会当绝顶，而不是沦为仙宠，被奴役这没有尽头的一生。

他想到了九蛇的遭遇，即便强大又如何，即便忠心耿耿又如何，一旦违逆主人的心意，便是终生的痛苦，长生对后来九蛇来说就如同身在地狱，永不见天日，所以他才会在之后找机会了结了自己悲惨的人生。

“秘境……”言卿正开口，“我不太清楚，是不是你们成为仙宠之后就真的只有一条绝路了？”

“绝路、死路……很贴切！”游弋点点头道：“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丢尽了尊严，再没有了自由，我们也没有选择自尽吗？”

金芒一愣，随即默然，这个九蛇的记忆力没有提及。

游弋再度苦笑，道：“就在百万年前，妖兽有过一次密集飞升，那个阶段妖兽飞升仙界的数量几乎可以与人类比肩，可能是一下子看到了妖兽的强大战斗力，所以一些仙界的高层就产生了危机感，同时产生了很邪恶的念头。”

这就是后来修者专门守在蜕凡池旁等着妖兽飞升，直接根据自己的需要捕捉、奴役。

而能够从妖兽开启灵智并修炼至飞升成仙的，哪一个不是一方豪杰，天下霸主，怎么会就此甘于为奴！

所以那段时间被捕捉的妖兽飞升者很多都选择了自尽，连带着已经被变成仙宠的妖兽都悲愤的选择自杀。

过了很多年，仙人们再次下了狠手，他们把再次捕捉到了却选择自尽的妖兽的灵魂炼制成了器灵！

自此后，自尽的妖兽就少了很多。

不自尽的话只是被奴役，只要主人没有什么变态的嗜好，眼睛一闭就当自己被雇佣了就行，而如果灵魂被炼制成器灵，却会受到永生永世的折磨！

于是他们权衡掂量之后，几乎再也没有选择从一开始就自尽的妖兽了，他们都会选择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明显的抵抗，丢弃性命。

金芒听了之后，双手都在颤抖，她看向言卿正，眼中尽是庆幸之色。

如果不是跟着言卿正进入了御灵境，得到了九蛇的妖晶，她不会知道妖兽在蜕凡池的危险，一定会赶紧修炼到飞升。

幸好，幸好！

“到时候你也要小心！”游弋醉眼朦胧的看着金芒，语重心长的说：“仙界毕竟还是仙人的天下，我们妖兽啊……再怎样强大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讨生活，谁让我们妖兽没有自己的仙界呢！”

金芒点头，深受震动。

言卿正便侧着头问：“仙品妖兽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起打下一界，作为妖兽的上界呢？”

游弋一怔，喃喃道：“没……从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言卿正便道：“妖兽与仙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仙人能够相互合作，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妖兽都是各自为政，你们没有一个能够让你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领导者，让你们团结起来！”

游弋默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妖兽的无奈。

谁都不服谁，这是妖兽的天性！

而人类就不同了，门派、家族，师徒……

种种关系把他们连接成一个利益共同体、荣誉共享体，他们便很容易团结在一起，哪怕之后就内讧，也会先把妖兽都收服了、攻陷了。

这是本性的差别。

一时间，游弋与金芒的情绪都十分低落，一个已经深受其害，另一个未来可能也是这个结果。

容澈看看游弋，再看看金芒，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他或许对仙界没有一丁点儿了解，对仙人与仙品妖兽的仇深似海也不能理解，但是他自有自己的观点，而这个观点也是深受言卿正的影响。

“游弋前辈活了多久？”他突然问。

游弋目光闪烁，很不想搭理这个凡人，不过他是自己接下来的任务目标，便绷着脸拿捏的说：“至今约有十七万年了。”

容澈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并不十分意外，也不震惊，而是转头看向金芒：“金芒姐姐今年呢？”

金芒瞥了眼言卿正，见她并没有任何表示，沉吟一下，她知道容澈轻易不开口，开口必定言之有物，便道：“不满千岁。”

容澈再度点头，正儿八经的说：“也就是说只要位列仙品，金芒姐姐至少还能活个十几万年！”

金芒与游弋对视一眼，点头道：“如果没有因为意外陨落，十几万年是没有问题的。”

“那又怎样？”游弋很不爽，容澈的身板儿坐得笔直，神情严肃，对于自己这个仙品的年纪也没有出现羡慕与意外，还打算评价一下，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低阶的藐视！

“我不知道十几万年来你们有多痛苦，有多么难熬，但是十几万年来你们为了自由做过多少尝试？付出过多少的努力？”容澈先后看了呆滞的游弋与若有所思的金芒，最后看向言卿正，“我想同样的境地，如果是卿儿，她会花十几万年时间去研究如何改变这个状态，花心思去提升境界，穷尽一生去对抗这种命运，而不是怨天尤人、仇恨命运的不公。”

游弋感觉脸上被火烧过，火辣辣的！

他愤怒不已，想要拍案而起，痛斥容澈一个凡人蝼蚁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们这些仙品，也想一巴掌拍死他，告诉他正所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他眼神飘忽，心中震动如同擂鼓，却只能找个理由，“谈何容易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金芒也叹口气，摇摇头：“的确……太难了。”

游弋心情略微平复，看吧，还是你们人类蝼蚁不懂我们强者的世界……

“我们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哪一件容易过？”容澈斜眼瞄过来。

金芒一愣，若有所思：“也……也是呢。”

言卿正抿着嘴笑了，看着容澈眼睛闪闪的。

游弋呼吸急促，憋了半晌才叹道：“想来是我……太懦弱了。”

他很消沉，这种事情太丢人了，被一个视为蝼蚁的凡人给教育了。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他一个堂堂仙品都承认了自己懦弱了，是吧。

谁知容澈再度问他：“如果没有意外陨落，游弋前辈还能活多久？”

游弋额头青筋骤起，心想你丫的还有完没完了！

“再活个十几万年也不是问题！”他咬牙切齿的说。

“那么在今后的十几万年，开始想办法不行吗？”容澈很正经的问。

游弋倒吸一口凉气！

是呀，前十几万年没有找办法可以说没想到，现在都知道了可以这样找办法，今后的日子还不去努力可就不是观念的问题了！

游弋心中的不甘与震动反复来回挣扎，眼中几番闪烁，终究端起酒杯遥敬容澈：“一言惊醒梦中人，多谢！”

容澈很郑重的端起酒杯，示意之后，二人一饮而尽。

游弋终于对言卿正的选择有了一丝认同。

他终于拿正眼去看容澈，这才发现他的眼神坚毅而清澈。

是哪位魔尊会选择这样一个人？

越是心志坚定的人，才越不好夺舍啊！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一点儿特别，怎么能入了魔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