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好似无孔不入，不论他距离她多远，他都能听见。

环绕在脑海中的话语，让他的心几乎要撕裂开来。

他不断朝深渊中坠去，但却在半空转身，看着悬崖边的她，看着她的身影化作光点，渐渐消散。

那一刻，他竟是分不清她是古邪……还是小白……

黑暗袭来，将他包裹，他视线渐渐被黑暗笼罩。

唯有她所化的光亮，依旧清晰。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可光点却越来越远。

刹那间，他发现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那【平静】的脸也消失。

下方是如墨般的漆黑，上方则是纯净的洁白。

他就这么飘荡在黑与白之间，不上，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四面八方，突然，黑与白开始交融，他也好似开始从超高空坠落，几乎失去了方向感，视线不断飞转着。

当意识突然沉寂之际，又无缝衔接般再次苏醒。

他宛若惊醒一般，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草原之中。

这里是……

微光灵境？

是当初他遭遇地陷，第一次进入的那个灵境异界。

他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校服，是那样熟悉。

身体开始红紫，发肿。

这是异过敏反应。

他连忙咬下校服领口的胶囊，同时看向四周的地面。

这是……深渊之下？

可这不是他的过往经历的重现么……

可小白在哪里？

不等他想明白，地面突然裂开，一头庞然大物冲出地表，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陆行鲨！

张烨微微侧过身，陆行鲨就这样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恢复了。

躲过了陆行鲨的攻击，张烨继续张望着，寻找着。

寻找白的身影。

“吼！！！”陆行鲨和那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石甲熊打起来了。

两头庞然大物就这样在张烨身边厮杀着，碰撞着，但张烨却根本没有心思看它们。

他想要知道，小白在哪里？

“昂——”巨吼不断传来，张烨额头的青筋渐渐浮现。

“安静！！！”张烨转过头去，看向那石甲熊和陆行鲨。

双目猩红。

瞬间，两头庞然大物就像是被更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同时缩着脖子，颤抖着匍匐了下去。

张烨吐出一口气，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怒，别急……

不能被凶兽和恶念趁虚而入……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都是他的梦……

他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么想，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想哭。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他的梦，那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不正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么……

他以为自己能面对，他以为自己可以将一碗水端平。

他觉得自己可以像爱小白一样爱古邪。

可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他却像是那薄如纸片糖壳，脆得令人发指！

他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他的内心几乎没有任何成长。

他依旧停留在那幼稚的十六岁。

他……对不起她啊……

他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腰，双手攥成了拳头，一下一下地锤在地面上。

他该怎么选……

他该怎么选啊……

他欠古邪太多了，可就那一个条件……

就那一个条件！

还是为了救他！

他都没能满足她……

她在哭，可是他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造成这这一切的，就是他……

他真想那时候他没跳下去，可是小白怎么办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他不知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他颤抖着将额头叩在地上，泪水流淌而下。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上，轻抚着他的头发。

他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

白。

她蹲在张烨面前。

这次不再是和古邪一样的白，也不是和白一样的古邪。

她就是白。

只是，他能感觉到……她有些不一样。

眼睛……是的，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不是紫罗兰色的，也不是红色的。

而是白色的。

白色的眼眸，如清澈的白水晶，在眼眸眸的中心，瞳孔散发着白光，好似白洞一般。

“烨子。”她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很淡。

和小白那灿烂的笑容不一样。

张烨怔怔地看着她：“你是……小白？”

她轻轻摇摇头。

张烨接着道：“那是……白？”

“对。”她点点头，在微笑着。

“小白和白……有什么区别？”他问道。

“区别啊……”白抿着唇，好似是在思索。

片刻后，她笑道：“区别就是。”

“你爱的，是小白。”

“而爱你的，是白。”

“爱你的白，是人。”

“你爱的小白，不是。”

张烨看着她，问道：“可为什么……我爱的和爱我的，不是同一个白？”

“是同一个白。”白道。

“只是不过，她们各占一半，而你，只爱一半。”

张烨的眼眸剧颤。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小白和白是同一个，可为什么他只爱小白？

而他爱的小白不是人，白却是人，这是为什……

忽然，他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低下头，回想着，呢喃着。

“爱我的白……是人……”

“而古邪……是超自然意志——人……”

“所以作为人的白……也在影响着古邪……”

他在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可是一边笑，泪水却在一边掉。

“作为【超自然意志·人】……”

“她知晓每个人的思想……”

“她拥有每个人的思维……”

“所以人们越来越强，她也越来越强……”

“所以她智近乎妖，无所不能……”

“所以她那时候才会险些陷入混乱，因为每个人的思想，思维，都在影响着她……”

“所以一开始她才会赖上我……”

“所以她才会那样不计回报地帮助我……”

“所以刚刚她长得和白一样，让我难以分辨……”

他的泪水汹涌而下，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白。

此刻，她的脸和古邪的脸，在重合。

他在笑。

“因为作为人的白，思维也在影响着她……”

“因为那是白的思想……白的思维……白的灵魂……”

“还有……白的爱……”

那一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因为她就是白啊……”

“我最爱的那个人……”

爱他的白，是人。

他爱的白，是神。

他一直在爱一个神，神也在爱着他。

可那个作为人的白，却被他无视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能够看见她的一切。

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无视她。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将她见证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