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风在众人的议论、质疑、摇头中，默默捡起地上的长剑，向嘉恬一拱手，“公主，末将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嘉恬骄傲收回枪，“叶将军，承让。”

女子从军一事就在二人分出胜负之时，有了最终的结果。

退朝时，仍可见多名大臣摇头皱眉而去。

嘉恬此时站在殿外，依稀可听见离殿的大臣们在说些什么，她正沉思着什么，且听见有一个声音喊她，“公主殿下。”

正是刚才与自己交手的叶清风，“叶将军还有何赐教。”

“公主的枪法，可是师承沈贵妃娘娘，或者说，有一部分是贵妃教的。”叶清风就算面无表情，也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嘉恬点头，“确实，叶将军也与沈母妃交过手么，怎么这么清楚？”

叶清风微微一愣，摇摇头，“只是见到惊风回雪枪，宫中恐怕就是沈贵妃会了。”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末将听闻沈贵妃娘娘在北原之战中受了伤，可恢复了。”

这个人似乎挺关心沈母妃的，嘉恬心想，估计是沈母妃的旧识，不然母妃也不会知道如何胜他。

嘉恬见他不像军中有些男人那般倨傲，便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沈母后的受了很重的伤，还没完全恢复，恐怕恢复了也会留疤，叶将军是她的旧友么？”

叶清风眼神微滞，勉强微笑道：“少时曾受教于沈将军府，有过几面之缘…她…沈贵妃少时便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北原一战，纵然身受重伤，对她而言也算了却心愿一桩了。公主替末将带句话吧，就说末将祝愿娘娘早日康复。”

说完，他拱手告别嘉恬。

嘉恬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人还挺了解沈贵妃的，她确实一点不在意胸口之伤，反而直呼痛快。

但嘉恬没高兴多久，心中又怏怏的，她垂头丧气地往关雎宫去。

苏云青正逗着五岁的谨明玩，落霞、春山、如雪等人均在旁陪着，满殿皆是欢声笑语。

嘉恬常出入关雎宫，她让人无需传报，自己走进去，苏云青抬头注意到她有些失落，便将谨明托付给落霞等人。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今日你可威风了，满宫里都知道你赢了那个年轻的护国将军，女子从军之事也定下了，怎么还不开心？”苏云青上前替她打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嘉恬叹口气，“母后，我的志向会让整个大熹走向危亡么？”

苏云青不禁认真看向她的眼睛，“怎么这么问？”

“他们下朝时，我在殿外站着，我听见好多大臣们都说，女子从军之后，便会有女子入仕，那以后万一有女子篡夺皇位，大熹就不成样子了。他们说女子从军就是胡闹的开始。”嘉恬的目光仿佛少了过去的自信。

苏云青想起当日对自己说，不会将皇位让给哥哥和弟弟的嘉恬，意气风发，势在必得，如今却陷入彷徨，只因她心中是真的在意大熹的存亡。

“嘉恬，若一个国家会因为女子握有权利就陷入危亡，那便让它灭亡。”

嘉恬不可置信地看向苏云青，“母后…”

苏云青仍是坚定地看着她，“以女人卑微为条件的繁荣昌盛，对我们毫无意义。”

她用力抓住嘉恬的手，“你可以放弃，母后不会逼你，但你若想继续，母后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直到这时，嘉恬的眼泪才放松地落了下来，她扑进苏云青怀中，“母后，我不想放弃。”她只说了这一句，后面便是发泄般的哭泣。

殿中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门口抱着皇后大哭的公主，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谨明从落霞怀中挣脱出来，跑去拉扯母亲和姐姐的裙角。

嘉恬低下头看，又蹲下身子抱着小谨明大哭起来，稚气的谨明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被动被锁在自己姐姐怀中，安静地陪伴她。

苏云青也蹲下身，捂住谨明的耳朵，向嘉恬轻声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你母亲就能自由地回来了。”

哭泣的嘉恬抬起泪眼，此刻她眼中的光亮已经回来，她紧紧盯住苏云青的眼睛，传递着坚定继续的信号。

嘉恬在关雎宫哭了一场，整理心情又去御仪宫看望沈绿卿，顺便传达了叶清风的话。

沈绿卿只是淡淡笑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当她听说嘉恬赢了的那一刻，叶清风想要说什么话，她心中就都已经都了然了。

她从不将情事萦绕心上，因为她的感情，不能由她自己做决定。

自从受伤回宫之后，沈绿卿没有被翻过牌子，对外的理由自然是顾及她的伤势，但她心中知道，是她的伤口太骇人了。

但她心中并没有什么难过，毕竟已经做到了贵妃，众妃之首，再多宠爱也到天花板了，就算此刻没有苏云青，她有机会做皇后，也不会是靠美色上去，如今恩宠于她而言，也不算多重要，和皇上维持着往日情义就好，翻不翻牌子就不强求了。

从北原回来，后宫的局势并无什么变化，最受宠的仍然是夏吟宣，贺容璋很快又提了她做才人，要不是祖制规矩禁锢着，苏云青觉得他会直接封夏吟宣做四妃。

要是以后再荒唐点，可能会让苏云青让位出来，但真要出这事，夏吟宣可能会被作为祸国妖妃被清君侧了。

但苏云青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贺容璋的身体变差了，关雎宫的丁蝎紫已经点了四年，看来还是有些效果，只是总觉得这变差的速度似乎快了些，他也并非日日都来关雎宫，按理说尚未到这种程度才对。

难道皇上身子变差，还有别的原因么？

直到有一回，苏云青从养心殿回来，穆宇川等候在关雎宫的书房，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让她不要再点丁蝎紫了。

苏云青有些疑惑，“为何？你不杀皇上了？”

穆宇川道：“你自己也经常出入养心殿，会接触龙涎香，虽然影响很小，但总对身子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