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事情结束，大家各回各家。

胡秀芹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又遇上了大雪夜，赵诚只能开车将人送回去。

赵晓旸是个懂事的孩子：“爸，我今天要去妈妈家，我得照顾她。”

“嗯。”赵诚答应了下来。

胡秀芹却有点着急：“晓旸，你跟你爸回去，明早他送你上学方便一些。”

胡秀芹被咬了左小腿，走路都是个问题，更遑论大雪天送儿子去学校了。

“爸，你也住在我妈家照顾她呗！”赵晓旸到底还是孩子，不太懂得离婚了成年人需要避嫌。

“嗯，好！”赵诚居然答应了

同一时间胡秀芹却拒绝：“不行，你爸不能住我家！”

两个人，两种回答。

赵晓旸略带天真地问：“你俩回答咋不一样哩？”

车里空气安静了几秒，还是胡秀芹率先回答：

“妈没啥大碍能照顾好自己，你上学不能迟到，这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可不能耽搁！”

“你跟你爸回去，他照顾好你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不是下学期以考试成绩来分班么？”

“那‘快班’都是学习成绩拔尖儿的学生，妈希望你能冲刺一下考个好成绩。”

“那‘慢班’里面都是成绩差的，学习氛围不太好会影响到你。”

快班、慢班，是家长们自发的一种叫法，学校里的叫法是“实验班”、“普通班”。

学霸们所在的班级，教师资源也是优先配置最好的，学习进度非常快，学习氛围紧张压力大，卷不死对方就卷死自己。

赵诚把车开到胡秀芹家大门外，再把人搀下车送进去。

胡秀芹的小院子太小了，别说车开进去了，三轮车进去都费劲，也就自行车出入方便一些。

三人回到屋里后，赵诚皱眉：“这屋里咋这么冷？炉子里‘煤火’没有？”

元孟县方言，炉子里煤火，意思是炉子里用煤泥闷着火。

煤炭大块的是用来燃烧大火的，煤渣子乃至煤泥混了水之后，可以做成一块一块的燃料用来闷住炉子里的火，让它极其缓慢地燃烧好给屋子保温，叫做“煤火”。

北方人冬天的夜晚基本都是这么做的，因为给屋子保温非常重要。

屋外零下十几二十几度，甚至更北一些地方零下三十度以上，屋里没有火保温是真心会冻死人！

所以，家家户户凡是烧炉子的都会在夜里“煤火”。

也有人操作不当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这个情况比比皆是。

……

赵诚重新给胡秀芹的小炕烧了火，锅里又给热了馍馍。

他们父子俩去逛超市本来是买菜准备回家做饭的，结果遇上了这个事情也就给耽搁了。

现在晚九点，都还没吃。

买的菜刚好拿出来洗了炒了，一起吃。

胡秀芹催促：“晓旸赶紧吃完洗漱了上炕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哩！”

赵晓旸满嘴塞着馍馍，不止表情在笑，眼睛都是弯弯的。

赵诚问：“你小子傻乐呵啥呢？”

赵晓旸快速咀嚼了几下，咽掉馍馍，笑：“好久都没一家人一起吃饭了！”

一时间，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赵晓旸依然是乐呵呵的，看看爸爸、看看妈妈，心态很好地表示：

“你俩是离婚了，可你们还是我的爸爸妈妈呀，这不是你们经常告诉我的？”

“你们可以不在一起，但是，不能剥夺我跟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吧？”

小家伙的辩证思维把父母整得一愣一愣的，居然挑不出来问题。

又是胡秀芹先心软，嗯了一声，道：“妈答应你这个要求！”

赵诚在边上喝了一口米汤，垂着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少许也嗯了一声。

饭后，赵诚去收拾洗碗，胡秀芹盯着赵晓旸洗涮后上炕睡觉。

忙活完，赵诚才说：“我去隔壁睡，你俩早点拉灯。”

赵晓旸已经躺在被窝里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爸爸，问：

“那边也没生火，你过去了还得忙活着生火温窑，那得天亮了屋里才能热乎哦！”

赵诚没吭气，自顾自往出走。

胡秀芹把人叫住：“赵诚，你甭过去了，那边屋里很乱，我堆放了杂物。”

赵诚自从上次之后就没来这边住过，隔壁屋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最多的是纸壳子，压根儿不能睡觉了。

赵晓旸一看转机来了，火速往妈妈被窝里滚，高兴嚷嚷：

“爸，你睡我被窝，我都给你暖热乎了！”

赵诚下意识就去看胡秀芹，后者则是抱着自己儿子已经闭眼了，等于是默认。

赵诚依然没吭气，窸窸窣窣地脱衣服上炕。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赵晓旸，看着自己那有些局促的老父亲，忽然咧嘴嘿嘿嘿地笑。

赵诚穿着秋衣秋裤上炕后，看到自己狗儿砸那鬼迷日眼的表情，顿时就给气笑了。

他无声地抬手指了指赵晓旸，咬着下嘴唇瞪了瞪眼表示威胁。

赵晓旸两只食指扒拉着下眼睑、两只拇指抻着嘴角、舌头伸出来老长冲着老父亲做鬼脸。

把个赵诚气得只翻白眼，抬手指了指儿子、动了动嘴型：

“你给老子睡觉！！！”

父子俩这个样子，特别像以前干了男人才会干的那种蠢事儿，都被胡秀芹收拾了之后鬼鬼祟祟上炕睡觉的模样。

家里两个雄性动物，无论大小，都是女的最操心。

比如，老爹带着儿子去钓鱼，结果两个都掉水里了。

比如，老爹带着儿子去学自行车，结果两个都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又比如，老爹带着儿子去逛街，两个都能看美女而忽略了妈妈。

这是一种男人无法根治的通病！

熄灯后，赵诚在黑暗中瞪着双眼睡不着。

他在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跟胡秀芹复婚呢？

这段时间，赵诚其实也有遇到一些还算合适的二婚对象。

可对方都不是吃素的，有些人要求他不能带孩子，有些人要求他给自己在龙城买一套房子，还有的人要大几万的彩礼。

更有一些过分的居然想分他超市的股份！

唉，城里的女人一点都不好糊弄呀！

赵诚又重新考虑起胡秀芹，倒也不是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而是优先考虑的是儿子。

赵晓旸毕竟是胡秀芹亲生的，她对孩子最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的胡秀芹，出乎意料地贤惠，脾气温和、待人和蔼、工作努力。

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几乎没见过她发火了。

超市里跟胡秀芹接触过的职工，都在夸她能力出众、服务周到、业绩优秀。

赵诚还听说，胡秀芹在夜校上课，学的工商管理还是啥么的。

很努力、很上进、不服输，据说是他们这一批夜校成年学生里的佼佼者。

宋添锦还告诉赵诚，等胡秀芹顺利毕业了，超市这边会给胡秀芹提拔到储备干部的岗位去。

这就意味着，胡秀芹将来是要走上管理岗位的，领班、主管、经理、店长，这是一条非常清晰的升职加薪规划路线。

像模像样儿的胡秀芹，其实，还挺吸引赵诚的。

但他一想到以前的胡秀芹，心里又默默打了退堂鼓。

唉！再观察、观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