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琳琅回家过年了，没有卫星电话在手。

茨瓦格联系不上唐琳琅抓心挠肺的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茨瓦格算是体会到了。

四姑司玉竹两口子还住在教职工家属大院里，屋里连个座机都没有。

元孟县的座机安装入户大面积推广开来，是在千禧年前后。

资费很贵，国际长途不开通不能打、不能接。

就算开通了那都是要收费的，一般人轻易不会接打长途。

唐琳琅在家跟爹妈一起准备年夜饭，人却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她的小茨。

“琳琅，你瞅瞅你这孩子，一个饺子皮里面要塞多少馅儿呦！”

“啊？”唐琳琅被亲妈抱怨后恍惚间回神，倏然红了脸。

唐师愈发富态了，跟宋添福两个挑担儿有得一拼！

他也是个聪明人，察觉到闺女的不对劲后，问：“瞧你那样儿，搞对象了？”

“我哪有！”唐琳琅小怂怂一个，不敢独自面对爹妈就只能暂时先否定。

假如小茨跟她一起面对，假如有姥姥在身边撑腰，假如有立夏嫂子跟辰哥一起帮衬着，也许她都不至于这么怂。

她本身性格就软，乖乖女一枚，再加上从小到大被爹妈保护得非常好，品学兼优、刻苦勤奋的三好学生就是她。

一路走来，无论到了哪个班级里，学习委员大家都能精准推选她，乖乖女气质这一块她拿捏得死死的。

唐师习惯性敲打闺女：“上学期间就以学业为主，搞对象那些烂七八糟的事儿甭沾染！”

这两口子属于典型的坚决杜绝孩子上学期间恋爱，一毕业就问“你咋没在学校搞个对象呢”？

假如你没有，那他们就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体制内对象安排你相亲。

然后你们平平淡淡、顺水推舟步入婚姻殿堂，小确幸一辈子。

唐琳琅的手一哆嗦，筷子上抄起来的饺子馅儿掉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连包个饺子都不会了！”

司玉竹弯腰捡起那一坨落地的肉馅儿，信手丢入了油漆桶充当的垃圾桶里。

她是个精细的人，屋里虽然是水泥地面，她却能收拾得一尘不染。

任何东西掉地上她都会及时清理，就像是班里每一位学生她都尽心尽责过细地教育。

大脑袋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正好到了国际新闻的环节，新闻主播的声音伴随着画面传来。

唐琳琅一抬眼，却发现电视里那个站在台上一脸凶相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茨。

她的嘴角不自觉就缓缓翘了起来，眸含春水盈盈一泓。

也不知道是心情荡漾了难以自抑，还是终于勇敢了一次，唐琳琅竟是问了一句：

“我想上莫斯喀留学，你们同意么？”

唐师擀饺子皮的双手顿住了，肉嘟嘟一双熊掌上沾染着不少面粉。

他定定凝视自家闺女，一言不发。

多年来被老爹严格教育的唐琳琅，几乎在感受到老爹视线的一瞬，下意识就回头了。

别看唐师在外人跟前八面玲珑笑面虎一个，面对自家小棉袄那是相当威严。

唐琳琅小心脏一哆嗦，慌忙低下头往母亲跟前靠，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我一直都想上国外留学去。”

“虽然那苏国解体了，但俄国一直都是苏国最强的独联体。”

“莫斯喀大学又是那国际数一数二的好大学，我是真的很想去！”

司玉竹被震惊得瞪着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孩子想去留学她可是一丁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们夫妻俩就像是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希望孩子就在自己羽翼范围内生活，不要飞出去承受风雨洗礼。

“琳琅啊，那出国留学要不少钱哩，我跟你爸都是拿死工资的，这……”

司玉竹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慢慢擦着手，虽然这是一个借口，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理由。

他们两口子死工资真不多！

身处这种岗位除非你“伸手拿”，否则，工资并不能让你的家庭大富大贵。

唐师在一群挑担里面已经算是处于末梢的了，哪里还敢把形象搞崩塌了？

丈母娘的鞋底子非得给他抽残废喽！

“妈，我辰哥说了，他可以给我出留学的费用，让我尽管努力考上就成！”

这是唐琳琅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撒谎时刻，心跳得砰砰砰，垂眸捏饺子压根儿不敢看爹妈的眼睛。

出国留学司辰哪里说过给钱？

是茨瓦格承诺了唐琳琅，你尽管来，我养你！

唐师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却一下子分析不到。

他跟司玉竹两口子并不知道唐琳琅跟茨瓦格的时期，这中间的信息差让他俩猜不透闺女的想法。

唐师脑子活泛，并未一下子否定闺女的要求，而是留了转圜余地：

“不急，你还有一个学期毕业，到时候看你成绩吧！”

唐琳琅一看有希望，立马掩饰不住地开心：

“爸！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一定不许反悔！！！”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大年初一司辰带着奶奶与萨拉回来上坟。

每年的初一那都是要宗族里祭拜老祖宗的，下午才是各自给各自的太爷爷、爷爷等上坟。

萨拉则是回来看望司战的，老友的骨灰安葬在元孟县唯一的烈士陵园。

初一下午，几位女婿都得跟着丈母娘去给老丈人上坟。

司家儿孙与女婿排队给司战磕头敬酒，司老太跟萨拉则是拉着唐琳琅在一旁闲聊：

“琳琅，你跟小茨的事儿同你爸妈说了没？”

唐琳琅先是偷瞄一眼那边磕头的爹妈，随即支支吾吾回道：“我、我没敢，姥姥，我怕我爸打断我的腿！”

司老太瞅着自家外孙女这一副小怂怂的样儿，下意识回看萨拉。

老爷子着急把唐琳琅按给自家大孙子，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吹胡子瞪眼：

“他敢！你是我家小茨的爱人，我看谁敢动你！”

司老太双手揣在袖子里，胳膊肘拐了一下老哥哥，嗔怪：

“小声点！孩子们的事儿我们老的少掺和！”

唐琳琅苦着一张脸，瘪嘴：“我倒宁愿您二老帮我做主哩！”

萨拉闻言，整个人都精神矍铄了起来。

小老头乐呵呵地冲着他姬妹子挑眉：“那就瞧好了啊！”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干咳了一声，迈着方正的步伐上前，在司战的墓前站定。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一个个将墓碑上枯黄的树叶拈下来，拿腔拿调地超大声表示：

“我说老弟啊，咱俩许多年没唠嗑了呀！”

“我哩，有个事情得冲着你讨要一下。”

“当年、啊，咱俩有儿女亲家的约定。”

“虽然哩，我就一个儿子、你有七仙女儿。”

“可这没办法，他们都没看对眼儿呀！”

“孙子辈儿哩，哎嘿，立夏跟司辰成了，可喜可贺，你也含笑九泉了。”

“这个、这个，你们司家娶走了我们家唯一的孙女儿，昂~”

“为了公平起见，你家得回馈我家一个孙媳妇儿呀，对吧？”

司青柏两口子慌得一批！

“萨拉伯伯，我家司寅已经订婚了。”

“对、对对！她跟赵诤那孩子初六就要完婚哩！”

萨拉啧了一声，嫌弃他俩多事儿，视线缓缓看向唐琳琅。

唐师：……┗|｀O′|┛ 啊~~为什么!!!

你们的约定干啥要我家小棉袄远嫁莫斯喀和亲啊~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