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足以用美丽来形容的房间。

厚重避光的天鹅绒窗帘，厚厚地堆在地面上，让整个空间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即使是在白天，也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洞。

一轮银色的弯月灯凝固在天花板上，带来一种仿佛亘古不变的永恒宁静，笼罩着整个房间以及沙发上的人。

巴赫的钢琴曲静静地在空气中流淌，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滑动，好一派遗世独立的场面。

蓦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样宁静的氛围。

“进来。”

男人闭着眼睛，唤人进来。

“先生。”

“说。”

来人低垂着头，眼睛直视着地面，视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他们已经查到马克了，需不需要我去解决他？”

他听到了衣料摩擦时悉悉索索的声音，猜想先生应该是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不用，确保他老老实实地交代。”

来人一愣，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但他知道，没有人可以置喙先生的决定。

“是，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

来人恭敬地鞠了一躬，在退出房间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进入这间房间，他都能感觉到全身的温度正在悄然流失。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快步离开。

身后，厚实的铬钼合金钢在阳光中泛起冰冷的金属光泽。

…………

“老大，已经联系上马克了，他等会儿就来警局。”

小警员和马克沟通好之后，立刻向查尔斯汇报。

查尔斯精神一振，“做得好。”

他拍了拍小警员的肩膀，“辛苦你了，再坚持一下，等这个案子给破了，你的转正申请很快就能下来。”

小警员眼睛一亮，大声回答：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查尔斯嫌弃地捂了捂耳朵，嘴角却带上了几许笑意。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查尔斯的办公室被小警员敲响。

“老大，马克来了。”

“这么快？”

查尔斯看看手表，不疑有他，招呼着小警员：

“带好东西，去问询室。”

…………

查尔斯刚走进去，便撞上了男孩礼貌的微笑。

“你就是来问话的警官吗？我叫马克。”

马克客气地问好，感觉就像是面对自己的老师一样尊敬。

查尔斯眯起眼，上下扫视着他。

这个男孩长相英俊，但帅得不张扬，反而很温和。

光看外表，就像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师和家长都放心的那一种。

马克维持着微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打量。

“你看起来好像很镇定，来警察局一点都不害怕吗？”

“怕，也不怕。”

马克吐了吐舌头，语气中多了点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俏皮。

“不过我听同学说了，他们有些已经接受了问话，说您十分和蔼可亲，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查尔斯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马克见状，笑得更加人畜无害。

“马克，你怎么没参加开学典礼？”

查尔斯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例行公事般地问。

“昨天我吃坏了肚子，上了好几趟厕所，都快要虚脱了。最倒霉的是，我父母还不在家，是我打电话给邻居，他们送我去医院的。”

说到这里，马克脸上流露出一丝后怕。

“不过，我听说开学典礼上发生了很多事情，要是我也去了……”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那这么说来，你的病来得还真是及时，看样子上帝在默默地保佑你呀。”

马克眼底划过一丝轻蔑，连忙垂头掩饰。

“是呀……神在保佑着我。”

查尔斯倏地抬眼看他，总觉得他吞掉了一个字眼的发音。

他快速进入到正题：

“马克，你认识薇儿吗？”

“认识，她做了这样的手术，我想整个学校都应该认识她吧。”

“那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之前还不错，我们一起打过篮球，也分在一个小组，做过课程项目。后来，她做了手术之后，我们就疏远了。”

“为什么会疏远呢？”

“……”马克沉默了一下，“这个属于她的隐私，我可不可以不说？”

查尔斯观察着他。

到目前为止，马克都表现得很正常，和资料上谦逊有礼、同学和睦的形象十分吻合。

甚至在问到一些问题的时候，他展现出了这个年纪少见的绅士精神。

查尔斯决定单刀直入：

“在笔录中，有些人透露，威尔之所以会做变性手术，原因和你有关。对于这种说法，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呢？”

马克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双手交叉起来。

“警官，你能想象吗？原本一个你觉得关系不错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去做了变性手术，然后跟你告白，说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喜欢你。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看？”

小警员在一旁同情地摇了摇头。

他十分悯惜这个年轻男孩。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三观炸裂的。

马克还能够维持住自己和薇儿的体面，已经是非常棒了。

“这么说，薇儿真的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表现出什么吗，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警官，我的性取向很正常。这一般人没事，也不会把自己的兄弟往这方面琢磨吧。”

查尔斯点点头，转而问起了薇儿：

“那你们疏远之后，薇儿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马克苦恼地皱起眉头。

“她后来找过我几回，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她。碰壁了几次之后，她也就不再来了。”

“她没有闹？”

查尔斯追问。

异地而处，如果他是威尔，为了这个人不惜做变性手术，这么深刻的执念，怎么会因为区区几次碰壁就甘愿消失呢？

“薇儿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性格，或许是因为她不想为难我吧。”

马克耸耸肩膀，语带惋惜：

“失去这个朋友，我也很难过。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问到这里，马克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话算是陷入了僵局。

“老大，喝点咖啡吗？”

黛西敲敲门，提着三杯咖啡走了进来。

查尔斯点点头，喝点咖啡整理一下思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