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0日

温市 乐县警察局审讯室

李子圣平生第一次坐到了审讯室那张老虎凳上。

他的双脚双手被椅子限制住，一个主审的警官和记录员在审讯台上冷冷的凝视着他，给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运输毒品！好好交代，你也能早点回家，不要让家里人担心知道没？”

负责审讯的警察大声呵斥道。

李子圣却没有任何反应，满脑子都是孙世辉最后那一番话。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做坏事的就是坏人？

做好事的就是好人？

可孙世辉坏事做尽，却能为了保住他甘心出去自首。

缉毒警察干的都是好事，却背信弃义将人当作棋子。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平？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又一声呵斥。

李子圣面无表情的看向警官。

“交代什么？我是如何运输毒品的？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被孙世辉胁迫参与这件事的…警察叔叔你也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怕，他让我干什么我不就得干什么嘛？”

“那就说说事情的详细经过！”

李子圣叹了口气，于是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卧底的事倒是没说，他心里清楚说了对面的警察也不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你说同样负责运输毒品的还有一个叫廖康的是吧？”

警察看了一眼笔录，抬头询问道。

“对…不过我不清楚他在哪里。”

李子圣答道。

“他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差点没让孙世辉整死，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根本审不出来，既然你认识他，正好你把廖康的事也交代一下。”

李子圣听后一愣。

廖康没死？

回想过来也是，孙世辉当初是说等出院了再收拾这个二五仔的，没想到还没等到出院就先进了局子。

无奈，李子圣只能把廖康的事也讲述了一遍。

“其实你们要问问题，廖康知道的比我多多了…我就跟了孙世辉一个月，他跟了有一两年了。”

“审的出来还需要问你吗？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两名警察随后对视了一眼，低声交流了起来。

“这个李子圣的口供和孙世辉的口供对上了，其他学生的口供也差不多，原先是个叫倪鼎鸿负责的一中运输毒品，后来被贾队给抓了，这才轮到李子圣上位……”

“那应该没说谎，让他签字画押，送到少管所去吧……”

“不给办取保候审吗？毕竟年纪这么小，估计判下来也不重的，口供里的胁迫都对上了，属于被胁迫犯罪…有可能争取到缓刑的啊？”

“胁迫那他也是领头的，再说…”

警察瞥了一眼李子圣，用更加细微的声音说道。

“再说屠局亲自吩咐了…要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不给他取保！”

记录员一愣，有些惊讶。

“啊？为啥啊？屠局不至于和小孩子过不去吧？”

“你不懂…我听说这小子跟屠局的外甥女搞早恋呢！你说为啥？小孩子没有辨识能力，等下给骗了身子咋整？这种小屁孩我看就多余生下来，小小年纪运输毒品，长大了也是个作奸犯科的料！让他进去反省反省也挺好。”

“原来如此…屠局高见！”

两人说完悄悄话，看向李子圣。

“你的问题比较严重，先送你去少管所，后续应该还会过来找你做口供，老实呆着等检察院提起公诉，到时候判下来了会通知你的。”

说罢，警察将李子圣带出审讯室，送上警车，向就近的少管所驶去。

乐县没有少管所，但是有看守所。

李子圣的年龄没到，只能送回虹镇少管所去。

一路上李子圣内心五味杂陈。

没想到老三刚出来，自己却要进去了。

造化弄人。

他已经认命了，也不奢求缉毒警察信守承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就此，乐县特大毒品贩卖案件所有犯罪嫌疑人到齐，其纸质口供高达数万页，摞起来厚度能有数米。

这对乐县检察院来说是致死的工作量。

这里要向大家解释一下检察院具体是什么样的司法机构（不是水字数）。

人民检察院对于危害国家安全案、危害公共安全案、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案和其他重大犯罪案件，行使检察权;

对于公安机关侦查的案件进行审查，决定是否逮捕、起诉或者不起诉;

对于刑事案件提起公诉、支持公诉;

对于公安机关、人民法院和监狱、看守所、劳动改造机关的活动是否合法，实行监督。

说白了就是为了平衡司法系统而设计的一个司法部门，负责案件公诉的检察官必须得看完所有口供。

看看案件真实情况是否属实，口供之间有没有猫腻，警察部门有没有存在徇私枉法（这里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如果案件到了检察院，你走警察的关系已经没用了）。

在确定案件情况属实后，就要对各个犯罪嫌疑人采取措施，比如逮捕、不逮捕，起诉、不起诉。

一些情节比较轻的（比如贩毒案件里帮忙运输毒品的学生），就不占用司法资源，一个不予逮捕就能给你取保候审回家等消息。

再之后就是对犯人进行量刑，量刑建议出来后会询问犯人的意见，是否认罪认罚。

认罪认罚就是可以轻点判。

你不认也没关系…认了只是判罚流程轻松省力一些，不认就是让罪犯在法庭上多狡辩一会儿，对结局并起不到什么卵用，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当量刑这一步结束后，检察官就该依法代表国家提起案件公诉了。

公诉开始后，开庭时间就会送到犯人的手上，开庭后进行法庭陈述，敲锤子的一般对于检察官提出的量刑建议都是允予采纳的，除非你的建议太过分了，那他也不可以不接受你的建议。

中间还有个法官和罪犯互动沟通的流程，你可以为自己辩解，可以忏悔，让法官轻点判。

当然你也可以对着审判长说:别给老子哇哇叫，老子怕你审判长？你拿枪打我噻！

最后锤子一敲，一切结束。

傍晚，警车停在了少管所门口。

李子圣被押了下来。

他看着这熟悉的大门。

一阵苦笑。

终究是沦为了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

李凡躺在房间里看着新闻。

手中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名片。

他在犹豫。

一旦打了这通电话，那一切就暴露了。

但不打…李子圣就很难出来了！

谁都可以坐牢，他自己都可以坐牢，就是李子圣不行！因为他是…

“先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只能让老兄弟搭把手了。”

李凡收起名片，关掉电视。

他闭上了眼，脑海中回忆着十几年前的事…时而皱眉，时而欢笑。

“我不会让你孩子出事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