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市 农贸市场

艳阳高照，白雪皑皑。

路边行人神色匆匆，人人都裹着厚重的大衣或羽绒服，提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家人今天的伙食，雪花零零散散的从天上飘落，没一会儿就化成了雪水，混合着地面的泥泞，被人一脚踩下去溅在了裤腿上。

“晦气！”

行人擦了擦污渍，继续赶路。

“哈——”

李子洋朝手心哈了口气，双手不断的摩擦着，感觉还是有些冻手，于是掖在了腋下，这才感觉舒适一些。

这北方的干燥寒冷的天气让他这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糙小孩非常不适应，必须涂一点大宝出门才行，不然身上燥的慌。

“来，把这个戴上。”

猛子从隔壁商铺里钻出来，拿了一顶狗皮帽子和手套。

李子洋连忙戴在身上。

“猛哥，咱买菜吗？”

他朝着农贸市场的入口仰了仰头，疑惑道。

“催债，顺便买点菜回去，你嫂子做的东北菜那可是一绝，特别是红烧肉，我给你说…别看你嫂子是朝鲜族，其实朝鲜话都不怎么熟练，反而对华夏文化非常痴迷……”

猛子平时沉默寡言的，但一提起自己的老婆，凶神恶煞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抹温柔。

这可能就是他的白月光吧。

“猛哥，这债咋催啊？人没钱还咋整？打一顿吗？”

催债这个行业对于李子洋来说非常陌生，但是也有所耳闻，毕竟放高炮这行业在内地也非常流行，只不过越往外，放高炮的人手段就越黑，利息也越高，不把人搞死绝不罢休。

“当然不行。”

猛子摇了摇头，对着一个小弟勾勾手指，“阿花，我普通话不太顺溜，你给他说说。”

“好嘞猛哥。”

阿花笑呵呵地搂住李子洋。

“我给你说，咱们干催债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他说没钱就没钱啊！光听他说，那咱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啊？当然咱们也不能纯依靠暴力，这些人都被逼的借高利贷了，挨顿打能拖点时间不还钱，他也很乐意的。”

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继续说道。

“所以咱们得适当的给他紧紧皮，让他知道该还钱了，催了一次两次没效果，咱们就上恐吓手段，如果家里有女的，那就调戏调戏威胁一下之类的…”

李子洋眼角跳了跳，逼良为娼？

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活儿说实话他不太想干。

“你别这么看我啊！都是为了把债要回来不是？只要能让他乖乖上贡，谁管你用啥办法，你要是觉着好言相劝也能让他还款，那你也可以试试的。”

阿花见李子洋看他的眼神有一些鄙视，当时就不乐意了。

“要是所有手段都上了，他就是没钱咋办？”

李子洋瓮声瓮气的问道。

“当然有这种情况，我们行内一般称之为‘呆帐’，这种呆帐已经没有压榨价值了，所以一般我们会介绍点来钱的路子给负债人，‘帮助’他弄点钱来还贷…”

李子洋愣了愣，“还挺有人情味啊？”

“可不是咋地！”

他笑嘻嘻的，“要是这都不肯去做，那我们也只能上最终手段了…”

“最终手段？”

“嘿嘿，如果是女的，姿色可以就卖到周边国家去当鸡，韩国和朝鲜接壤的边境城市就有很多延边卖过去的鸡，上等姿色会被送去KTV会所之类高端一点的地方，运气好还能被大人物看上买回去当宠物…姿色一般的话，就是在小房间里接接客了…一般服务的都是些没娘们的底层男人，价格便宜，一天得被弄个几十次……”

李子洋听的头皮发麻。

“那男的呢？”

“男的和那些丑货，摘掉能卖钱的器官抵债，有专门的器官贩子跟我们对接的，只需要把人送过去，手术他们都包了…嘿嘿，一个人身上的器官卖掉值老多钱咯～”

‘咕噜——’

李子洋咽了口唾沫。

“那这要是还不够还债咋整？”

阿花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一般来说都整到这一步了，基本也够了，非必要情况其实兵哥也不愿意弄到买卖人体器官的，往玄了说，这干的都是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所以猛哥为了不让兵哥难看，都是自己偷偷干的。”

他瞥了一眼猛子，压低声音。

“总的来说，人一没，这帐也就算了，一般情况来说都已经赚很多了，没必要再弄下去，但有些放高炮的可不管这些，如果你家里有老母亲或者孩子的，又或者有宅基地但不在自己名下而是直系亲属下面的…就会出现父债子偿这种情况……”

李子洋一惊，父债子偿？

这不是把人一家子都往死里整吗？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地头的黑恶势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凶残。

“警察就不管管这些事儿吗？这可是人命啊，在我们那儿杀个人是很严重的罪！”

阿花听后怔了怔，随后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搞笑的事。

“哈哈哈哈哈——”

“警察？哈哈哈哈！”

“哎呦，不行，笑死我了……”

他搭着李子洋的肩膀不断抽搐。

“这地方的警察都是朝鲜人居多，这里是自治州！事情捅不到中央去的！县官不如现管，懂不？你以为兵哥为什么能在敦化这卧虎藏龙的地头上立棍？敦化市公安局局长每个月要收多少咱们‘保护费’你知道吗？”

“那就没有公道了吗？”

李子洋懵了。

他掏出一根烟将其点燃。

“公道？不是没有人想过写举报信，嘿嘿，到市政就得被拦下来，你要是敢去上访～还没出这地界呢，你村里的人就把事情向上面说了…公道啊～当权者画给老百姓的一张大饼罢咯——”

阿花拍了拍李子洋的肩膀。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弄到钱才是最实在的，走吧。”

李子洋跟了上去，一行四人结伴进入农贸市场，另外两个是阿花的小弟。

由此可见阿花应该是属于小头目一类的地位。

猛子就在身后远远的看着。

这种催债的活他已经很少自己出马了，但是为了完成岚兵的交代，他还是亲自带着李子洋过来体验一番，当然，催债的活还是交给下面人去干。

“阿洋，你刚入行，有很多事儿都还没吃透，我给你说几个要点你记住就成……”

阿花一边说一边教导道。

“这些撸高炮的本身就是人渣，不是赌棍就是酒鬼，很少有你想的那种老实本分的平头老百姓，老百姓借他仨胆儿，他也不敢问我们借钱呐！这些人的自身信誉已经透支光了，你想想，但凡是有一个人肯帮他，他至于撸高炮吗？”

“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他们本身就是没啥道德底线的人，他们会给你下跪，会给你卖惨，会给你装狠，你都不用在乎，该咋办还咋办。”

李子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像这些人要是老老实实主动还债，还需要我们出面吗？对不对？他们本身就打着白嫖的目的来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实在还不上的，但我们说实话已经很良心了，一般不会把你吃干抹净，所以你想想这些逾期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阿花一边讲，一边从大衣里掏出一根球棒。

“这次的目标是菜市场的卖鱼佬，我们都调查过了，他还有几条渔船，手头上钱肯定是有的，就是不想还，电话打了几次都是把话务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花解释道种人一般都是老油条了。

对放高炮的猫腻也很了解，所以只想还你本金，不想被高额的利息束缚住。

“所以我估计这货是个狠碴子，比较难啃。”

他指着不远处卖鱼档口的一个肥佬说道。

松了松骨头，阿花抄着球棒对李子洋吩咐道。

“乖乖在旁边看，学着点前辈是怎么要账的，都跟我来。”

“是，大哥！”

两个小弟也掏出钢管跟上了阿花的脚步。

“卖鱼强，欠我们兵哥的债你……”

话音未落。

“嘭——”

阿花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撞倒一排的箩筐后被卖鱼强揪住了耳朵，被拽到了杀鱼的案板上。

‘啪——’

一把杀鱼刀明晃晃的扎在了阿花的脑袋旁边，吓得阿花惨叫连连。

“小兔崽子，你叫我什么？”

卖鱼强拧着他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

“让岚兵自己过来跟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