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 酒瘾

李子圣面前放着一打龙舌兰，抽着烟皱着眉。

清吧内人声鼎沸，他却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孤独。

是的，李子圣是一个孤独的人。

这种孤独并非是情感上的或者是肉体上的，而是深入灵魂，思想根源上的孤独。

这就是世界对于一个看透太多本质的人的惩罚。

高处不胜寒这句话的含义正是如此。

他拿起一杯龙舌兰，杯壁沾染着一些细盐。

一口闷下，滚烫的热流顺着口腔直下咽喉，在小腹熊熊燃烧。

最后往嘴里塞一瓣柠檬收尾，酸甜的汁液给酒香尾调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风味。

“一个人？”

李子圣侧着眼看向一旁。

是一个扎着马尾长相斯文且带有一丝邪魅的男人，从男人身上点缀的装饰物来看，此人的身价不菲。

他没有回话，自顾自的喝着酒。

“人在看清楚世界的真相之后就会产生一种无力感，久而久之他就会变得孤独，我也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喝闷酒，感叹一句这世界无知的蠢货太多，但社会运行的本质就是如此，工厂不需要这么多老板，只需要听话的员工，所以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更需要感谢这些无知的蠢货，你觉得呢。”

马尾男坐到了李子圣的边上，冲酒保说道:“给我来一杯威士忌，水割的。”

李子圣听后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他。

“我们认识吗？”

马尾男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狗，但你不同，你是一只聪明的狗，聪明到你甚至意识到了自己是一只狗，这很不容易，毕竟大部分狗都意识不到自己是狗，它们以为它们是人，因为它们生活在人制定的规则里。”

李子圣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听得出马尾男这番话的含义并不是在骂他是狗，但他很疑惑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同他讲这些。

马尾男完全不在意李子圣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作为一只聪明狗，你很清楚自己生来为狗，将来也是狗不可能成为人，因为你的出生你的基因就决定了此生上限，想要逆袭成人去制定规则管理其他狗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马尾男掏出一支烟，点燃了起来。

他夹着烟侧着脑袋一脸笑意的看着李子圣。

“而你又那么聪明懂得那么多，你和一般的狗不一样，你想改变，但作为一只狗你能改变什么？改变你所处的环境？无非是从流浪狗变成家养的犬，吃的用的住的比其他狗高一等罢了，受欺负了你那制定规则的主人也可以站出来帮你教训教训其他狗，可你还是一只狗，不听话了会被主人打，太叛逆了会被主人弃养。”

李子圣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最起码人可以反抗。”

他就着对方的话题开始进行反击。

“不，你反抗不了，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反抗谁呢？就算反抗，你反抗的了什么呢？人和人之间都有规则约束，更何况你还要遵守人制定的用来约束狗的规则。”

马尾男笑着摇摇头。

“谁告诉你就一定要遵守所谓的规则？跳出棋盘之外，依然可以当那个掀桌子的人。”

李子圣再度喝下一杯龙舌兰。

“哈哈哈，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原因之一，你很勇敢，敢于挑战规则当一只掀桌子的狗！”

“可是狗掀了主人的桌子，会是什么下场？你明白吗？”

马尾男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邪笑。

李子圣一愣。

“您的水割威士忌。”

酒保端来了马尾男的酒。

“智商这东西没有回头路，高起来就下不去了，你没办法再变回笨狗，你不愿意抛弃你懂的知识，并且引以为傲，所以你才会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只属于你。”

马尾男接过酒品尝了一口。

“因为其他的狗没有这种痛苦，而你又懒得去跟那些笨狗诉说，你知道他们不会懂，你跟他们说不明白，他们的世界充满着低级欲望，不会像你一样有‘成为人’这么高尚的目标。”

李子圣细细品味着马尾男说的所有话。

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凌总，那你呢。”

李子圣咧开一道笑容。

“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人还是狗？”

“哈哈哈哈——”

凌风捂着肚子抽搐着，笑出了眼泪。

“你果然是一只聪明的狗，李子圣。”

“受父辈萌阴，我凌家三代花了数十年从狗的位置逆天改命变成人，我自然也是人。”

李子圣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精芒。

“不，凌总您也只是一只狗。”

“您的父辈，您的家族，都只是权力体系下的一只狗。”

“我赞同您的看法，狗是狗，不可能变成人，但有的人偏偏愿意当狗，久而久之的狗当习惯了，还以为自己是人。”

李子圣喝下最后一杯酒。

“人生来就是人，没有人会是狗，只有甘心当狗的人才会变成狗。我是人，制定规则的也是人，遵守规则的也是人，只有仗着主人威风到处乱咬的才是狗。”

“……”

凌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李子圣这番话非常巧妙的进行了还击。

“是吗。”

凌风轻飘飘的说道。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不过接下来可千万不要被我咬死了啊……”

他露出一排牙齿。

“我这人喜欢训狗，有些狗野惯了还以为自己是人，竟然敢对着我呲牙咧嘴，对付这种狗，我一般会先证明自己比它更加强大，摧毁它所有的傲骨，剥夺它拥有的一切，等它奄奄一息的时候再给它活下去的希望……”

“你猜怎么着？再凶的狗，它也只能趴在地上舔舔我的手掌心，给我看家护院。”

李子圣嗜笑一声。

“尽管来吧，用你的人脉，你的势力，尽管出招！”

他站起身来，就给凌风一个背影。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有朝一日出，依旧与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