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吧街门口抽着烟，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卓也告白，我实在太介意卓也心里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也实在太担心自己一个失误葬送了多年的感情。

越是琢磨，我心底的焦虑就越是浓重，因为我真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案例......

卓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除了对我，她对其他人几乎不会有超过两种情绪出现。

向她表白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好像印象里第一个被我知道追求她的人是大学的一个体院学生，因为卓也真正意义上开始给人发生改变就是在大学。

在那之前，她的形象无外乎是一个中性穿搭风格的男生。

烟被我抽了一根又一根，很快，今天刚买的烟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我想国家烟草产业的发展趋势肯定是逐步上升的，像我这样多愁善感的生物只增不减，烟也就成了最好的陪伴。

人类被称之为高级动物，区别于猴子的地方就是在于多样的情感体现，人会惆怅，会迷茫，会幻想，还会期待和失望。所以我很容易把自己困在一个角落，有时候也宁愿自己是一只猴子，毕竟我并没有意识到，猴子也会有烦恼。

……

夜晚的童话镇依旧火爆，夜色下的童话镇好像从来就不会出现一种名为寂静的氛围。

我和往常那样，一边演唱自己的歌曲，一边和全场进入到我情绪里的顾客互动。他们明明没有站在舞台上，却跟着我唱的声嘶力竭，然后再忽明忽暗的彩灯中干掉一杯冰镇啤酒。

卓也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托着下巴望着我，面前还放着一罐旺仔牛奶。

我也挺佩服我自己，在这片嘈杂喧闹、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还能把卓也身边的一切观察的这么细致。等待歌曲前奏的间隙，我又开起一瓶啤酒，喉咙塞满冰凉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做过的一个梦。

我和林涵遇见了我和卓也。

是不是从那时候起我对卓也的感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到底林涵身边的我是真实的，还是骑电瓶车带着卓也的我是真实的，我不得而知......因为那就是一个梦，是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独特空间。

......

唱完歌后，我走到卓也所在的吧台边上，她正用手机刷着抖音，坐在高脚凳上翘着二郎腿，大腿根部白花花的一片被我看的一清二楚，我却没心思多看两眼，连忙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说道：“内裤都快露出来了！”

卓也脸色变了变，随即还给我一个力度更大的巴掌拍在我腿上，反击道：“死变态，我穿了打底裤！有你这样直接摸女孩子大腿的么？”

“我这是打，不是摸。”

“那你就是对女孩子动手了，渣男，还敢打女人！”

我知道自己说不过卓也，而且我很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于是我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道：“卓爷，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很闷？”

卓也看着我，眼里是一片茫之色，“没有啊，我这一块儿还挺好。”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空调出风口，又指了指吧台边零散的顾客，又说道：“吧台这边人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烟味。”

“好吧，你觉得还好就行......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怎么了？不舒服吗？”

“也不是，就是唱歌唱累了，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老胳膊老腿......”卓也看了我一眼，忽然凑到我身边闻了闻，随后皱着眉问我：“怎么你身上酒味这么重？不会是刚才喝太多酒把自己喝伤了吧？”

“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几瓶啤酒而已，都不能让我微醺呢。”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我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每次工作的时候都喜欢小酌一点，这样有利于我更好的进入状态。”

卓也白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刻意去放大这件事情，我知道她是真的相信了我说的话，只不过有些无法理解我为什么需要啤酒去进入到状态。

下一刻，她拎起吧台上的挎包，然后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对我说道：“你不是要出去走走吗？走吧，刚好我有点饿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

酒吧街上，我和卓也一人拿着一个缙云烧饼，不紧不慢地走在人行道上。

晚饭非常轻柔的拂过，从脸颊，从耳垂，从发丝，从我们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吹向远方。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似专注的吃着手里的烧饼，实则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和谐的氛围是我喜欢的，准确的说，我应该是喜欢和卓也在一起时的感觉，我们知无不言，就算遇到像现在这样谁也不说话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的尴尬。

半晌，我吃完了手里的烧饼，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细嚼慢咽的卓也，开口道：“你看，饿的时候就算是一个烧饼也可以吃的津津有味，在童话镇隔壁开一家烧烤店，岂不是生意火爆？”

“是啊，我也没说不会生意火爆。”卓也小口咬着缙云烧饼，含糊不清的回道：“等你生意做上去了，我是不是得叫你沈老板？”

“你要是现在这样叫我，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的。”

“不要，太难听！”

等到卓也吃完手里的烧饼，我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了钱塘江边。江的对面一样是灯火通明，整片夜空都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的手心已经布满了手汗，喧闹和繁华都被我抛在了脑后，我不敢去看卓也此时此刻的样子，只是侧着脑袋，望着从江对岸射向天空的一道迷离灯光。

不得不承认，我又怂了，依稀记得当初在追求林涵时，我是用手机表白的，手机是一个好东西，帮助我这种一到关键时刻就怂的没边儿的人隐藏情绪......此时此刻，我突然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在江边，我和卓也面对面用手机聊天，她会接受我这种无礼且愚蠢的想法和行为吗？

卓也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看向江面说道：“江边很安静。”

“是啊......和武汉的长江、汉江比，你会不会觉得钱塘江边更舒服一些？”

“是有这种感觉，可能这是我对杭州和武汉的亲近感不一样吧。”

我们十分默契的停下了脚步，倚靠在江边的扶手上。

卓也的秀发被风吹起，丝丝絮絮的落在我的耳畔，伴随着令我陶醉的清香，这种仿佛能吞掉我灵魂的亲密接触似乎让我多了些许勇气......又是一阵大风吹过，被霓虹灯照亮的天际好像暗了一些。

我点起一根烟，口中吐出的烟雾甚至来不及在空气中稳住形状，就被无情的大风吹得不见踪迹，而我总感觉沉闷的空气预示着接下来会迎来一场可大可小的阵雨，于是我猛吸了一口烟，鼓足了勇气对卓也问道：“卓也，待会儿要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

“感觉到的呗，有人和我说，之所以会下雨，是因为在天空和我的中间，我对某个人的思念已经多到溢成了雨。”

“那你是对谁的思念多到溢成了雨？”

“你。”

卓也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对着她笑了笑......片刻后她似乎感受到了从我这里传递出去的火热，躲闪似的移开了视线，“又开始不正经了，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古人说过，一个人越是不正经，那他就越是深情。”

“歪理......”

或许是酒精在我内心作祟，卓也身上被风吹打进我鼻腔的气息，让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我好像找到了那种我特别想要依赖的安全感，很想用力抱紧身边这个显得有些慌乱的女孩，想要光明正大的、肆意的、贪婪的呼吸那股属于她的气息。

我没有收敛，而是有一种趁热打铁似的感觉，将身体里的多愁善感和优柔寡断悉数甩开......好像江面变得有些躁动，拍打的浪潮盖住了我肉体下一颤一颤，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卓也，我确实是一个比较愚钝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我总是错把你对我的关心和陪伴当作是属于朋友间的情感......一直到前段时间，我甚至都无法正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纯粹的友情，还是已经错过的爱情......原谅我的后知后觉，我过的这两年让我以为我不会再正视一份爱情，不会再奢求属于我的爱情......却不曾想，我身边一直有一个值得我去珍惜......值得我去呵护的爱情！与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你，会因为你身边的种种事情感到情绪在翻滚，会因为你心情不好而焦虑......”

卓也终于回过头，她看上去有些失神，只不过在转瞬间，她立即回过神，然后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眼眶逐渐湿润。

“卓也，我喜欢你......我很认真的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谈一场携手跨向世纪末尾的恋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