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 艳阳高照。

程小淮再来司徒府的时候，敲开门，就被人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

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清风先生的住处，老夫人正在和清风先生品茶赏花。

见着程小淮来了，清风先生刻板威严的脸上，竟然荡漾起笑意。

“程大夫来了！”

如今的清风先生，红光满面，看上去精神焕发，程小淮笑着对着两位老人下身行礼，客气的打招呼：“看样子清风先生恢复的不错呢！”

清风先生面露窘迫之色，都是老夫人，是个热络健谈的，起身扯着程小淮的手，带着她，坐在了石凳上：“程大夫，你这医术，可真是高明！

那一日，按照你说的法子，我家老爷真的排下来了四块黄金谷粒大小的东西，粗糙如沙砾！

真没想到，让我家老爷痛不欲生的，竟然是这几块东西！”

程小淮笑容可掬：“如此看来，今日我这一遭，算是白走了！”

“怎么能说是白走呢？我们还没有付给您诊金呢！”

“我与清风先生算是有缘先生，对我家相公又有知遇之恩，老夫人跟我提诊金，岂不是打了我的脸？”

清风先生诧异，一脸狐疑的看着程小淮：“你家夫君……是哪个？”

“天鸿书院，沈遇！”

闻言，这一次，直接轮到清风先生面露惊讶之色：“程大夫……就是清水镇上那赫赫有名的女郎中？”

“先生说笑了，是女郎中不假，赫赫有名不敢当！”

清风先生如今再看程小淮 ，便是觉得顺眼了许多。

沈遇得他青睐，他自然要将沈遇的底细盘问一遍。

清风先生知道，沈遇家里头有娘子，却不曾想家里头的娘子，竟然是清水镇上，人人敬重的女郎中！

尤其是前些日子，清水镇时疫肆虐的事，清风先生对这位程大夫，很是钦佩。

他这辈子，就只敬重过一位女子！

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

如今见程小淮，竟然有一种错觉。

“先生……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聊聊……”

老夫人闻言，笑眯眯的起身：“那你们聊着，我让后厨去准备几道菜，今日，姑娘就别着急回去，一定要留下来， 用顿便饭！”

程小淮刚要推辞，便听见清风先生嘱咐：“多做几个菜！甜的咸的，齐全一些！”

“放心吧，你们两个聊着！”

老夫人离开， 程小淮这才道：“小女子唐突了……”

“还是用你之前的方式与老夫说话，便可！

不必拘泥着！”

这小小女子，瞧着便是个性格爽朗的，这般之乎者也， 咬文嚼字的，只怕这小姑娘是拘泥着，不自在。

程小淮笑了，洁白的牙齿，如同颗颗饱满晶莹的珍珠，看着十分的喜庆。

“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程小淮深吸一口气 ，缓缓开口道：“先生……可曾听说，之前清水镇上，时疫四起的事情？”

“有所耳闻！”

“衢州接连三年天灾不断，流民四处逃窜，民不聊生！

如今，大批难民涌到了关外，不知先生对此事， 有何感想？”

清风先生闻言，嘴角上的笑意，顿时冷了几分：“你胆子倒是不小，这是朝廷的事，你竟然也敢妄言？”

程小淮看出来了，清风先生冰不是真的恼怒，尽管声音提高几分，脸上却不露怒色。

于是，程小淮又撞着胆子，继续道:"随时朝廷之事，可这衢州百姓，三年灾荒，早已流离失所，若是朝廷里，真的把那些灾民放在心里，又怎么会放任不管？

先生的人品，人尽皆知，乃是圣上的良师，小女子不信，圣上这般昏庸！”

清风先生忽的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看着程小淮 ，一只手掌，舒然用力，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小小女子，一派胡言！”

程小淮却依旧不卑不亢：“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先生只需去一趟清水镇，便知晓！

郑大人寝食难安，安抚难民，依然抵挡不住，大批的难民，继续涌过来！

天子脚下，一片太平，祥和安宁，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普天之下的本性？还是坐在高堂之上的君王？

先生乃是大舜朝第一正直之人，为何早早告老还乡？

到底是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别的原因？”

程小淮句句犀利，戳的清风先生胸口又闷又热。

是啊，他的确是逃到关外躲清静，眼不见，心不烦。

就连这一个小小女子都能看透的事，皇上竟然还能听信睿王的话，安稳的坐到如今！

到底是大舜要亡！

清风先生的手，缓缓的收起来，身子笔直，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后又拿了一只新杯，给程小淮倒了一杯茶。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有些话你与我说说，就罢了，这些话，若是传到了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你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先生说的有心之人，可是睿王？”

这一次，清风先生的笑意更浓：“你倒是个胆大的，说吧，你要与老夫说什么！”

程小淮一喜，做了这么多的铺垫，终于能够进入正题，看样子这位清风先生，当真是大舜第一耿直忠臣！

“先生，为了大舜，能否觐言？衢州赈灾粮款至今未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四处逃窜，所及之处，时疫四起，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会引起其他灾难！

圣上不是昏庸无道的暴君，却是一个生性善良，容易被帮人所有情绪的！”

"你到底是何人！”

“一届农妇，只是看不过去百姓这般苦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近几年 ，月氏国蠢蠢欲动 ， 衢州是抵御月氏国大军行走的必经之路 ，若是衢州荒废，那一日 ，月氏国挥军北上，我们就只有坐以待命的份儿！

皮将不存，毛焉能附？”

程小淮的一番话，慷慨激昂，说的十分激动。

清风先生沉默，许久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脸上笑意甚浓。

“怪不得，你和那沈遇能做两口子！”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两口子，当真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件事，老夫会考虑！

只是，这掉脑袋的事，老夫不怕，司徒府上下几十条人们，老夫却不能不管不顾！”

“我知道先生担心的是什么，这件事行，绝对关乎着百姓存亡！

您若是想知道，如今的关外，乱成了何种地步，只需一趟清水镇，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