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将程小淮，揽入怀中，以轮廓分明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秀发。

上官锦瑜堂而皇之的侮辱程小淮，他自然记在心里，只不过程小淮出手，他也乐见其成。

反正只要媳妇儿高兴，他出不出手都无所谓！

他媳妇，谁都甭想欺负！

碰一下都不行！

冬至的夜，显得有一些渗人，前半夜就开始起了风，即便是躲在屋子里头，外头的冷风吹着树枝，飒飒作响，就像是鬼叫唤。

程小淮坐在油灯之下，给老冯，冯云霁，冯云晟，还有一直在关外的冯万宁，准备冬衣。

皇上有旨，尽快操办程小淮与沈遇的大婚之事，婚礼完毕，安平侯即刻率兵参加边关战事。

这么做有一些赶，可却是安平侯极力要求的。

因为他知道，沙场之上，刀剑无情。

有多少将士，捐躯边关，一战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安平侯年岁已高，可他是大舜人，誓死扞卫大舜江山，这一战，他必须去！

只是，他害怕，这一去就回不来！

所以在离开之前，安平侯迫切的希望，能够亲眼看见他的宝贝女儿，能够穿上大红的嫁衣！

程小淮的身影，被蜡光拉了好长，倒映在窗柩上，微微摇晃。

安平侯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丫头，还没睡呢！”

南竹起身来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安平侯，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头，让开了一条路。

程小淮起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老冯，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呢！”

“这不是听说你去了宫中，不放心吗！

如何？

有没有人欺负你？”

程小淮抿唇，笑得张扬：“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你瞧你，又穿得这么单薄，你都多大的年岁了，这寒风伤人，下次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让崔乙给您待见外氅！”

程小淮唠叨，看着她那一脸纯真的模样，安平侯仿佛看见了已经离世的妻子。

他们两个的模样那么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之中刻出来的。

“我给你们准备了棉衣，护甲，行军打仗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

外头不比家里头，你的胃不好，我让崔乙给你带了不少的常用药……”

程小淮说着，抬起头来的时候，意外的撞见安平侯那一双微微潮湿的眼睛。

他快速的伸手，努力的想要抹眼泪，不让程小淮看出来他的异样。

“你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上了？”

“休要胡说八道，是刚才来的时候，被风沙迷了眼，一晃就到了你与沈遇大婚的日子，老爹今儿，是有东西给你的！”

“你快得了吧，家里头的那点东西，你还是给几个哥哥，留着一些，毕竟他们几个都还没娶媳妇儿，你这般霍霍，只怕是到时候，几个哥哥都娶不上媳妇！”

“丫头，你日后要与沈大郎好好的过日子，老爹看得出来，他不是池中之物，皇上如今是清醒了，可老爹和你外祖父之前的事，便是前车之鉴！

他的性子，在朝廷之中很难不得罪人，你要多敲打他才是！”

“我知道，大郎心中自有主意，不必担心的，倒是你，今日这般啰嗦，实在是不太对劲！

咋了？要去边关，舍不得我了？”

程小淮越是笑的轻松自在，安平侯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哎，老爹只是嘱咐嘱咐你，生怕你日后吃了亏！”

“怕啥！

若是他日那沈大郎真的负了我，我又不是没有娘家，我有老爹，还有四个哥哥，我怕啥！

倒是你，一把年纪，若是去了沙场之上，凡事不可逞能，你可记着，嫂嫂肚子里的娃娃，还等着见祖父呢！”

安平侯红了眼，纵使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的体血硬汉，铮铮铁骨，在看见程小淮这般，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下，这妆奁里，是你娘生前给你留的嫁妆！

这么多年，老爹一直没动，你几个哥哥，更是用不上，东西都留给你！

这个家，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着你呢！”

程小淮没说话，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只紫檀雕花的妆奁，淡然一笑，十分轻松的道：“成，那东西就在我这放着！

我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安平侯闻言，点了点头：“哎……丫头……我想听你喊我一句爹……”

这一句，道出一个父亲的脆弱与卑微，这么多年，程小淮没能在他们身旁成长，尽管得到了程屠户完整的父爱，可是老冯他们却过得异常痛苦。

即便是程小淮认祖归宗之后，也依旧没有改变姓氏，甚至是连一句爹爹都叫不出口！

这一刻，程小淮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如果她在不改口，也许就没有再叫爹爹的机会了！

喉头之中 ，涌上一股酸涩，程小淮眨巴着双眼，努力的把泪水压回，轻声的唤了一句：“爹……”

安平侯瞬间老泪纵横，热泪盈眶，颤抖的手，伸出去，抚摸着程小淮的脸，声音颤抖得道：“哎……哎……”

就算是即刻，安平侯死了，就这一声爹，也都值了……

安平侯的身影，被走廊上的风灯拉了好长，看上去孤独且又落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小淮忍不住以手擦拭着眼泪。

南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万一沈遇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程小淮回头，脸上的泪痕已然褪去，巴掌大的小脸之上，再度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所以才让你保密！

这一次回关外，实在是凶险，若是能够击退月氏国大军，那便是大舜百姓的福祉！

若是……

若是我们战死沙场，我与父亲，还有几个哥哥在一起，也不孤单……”

“可沈遇是你的丈夫……”

“所以……我才想要嫁给他，哪怕是我们没有以后……”

程小淮这一次的决定，也是抱了必死的信心！

她知道安平侯此刻的矛盾心情，因为此时此刻，程小淮也是这种复杂的心情！

她爱沈遇，可是同样也热爱穿越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家庭！

她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