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川终被乔·克莱打昏了过去，但他很快就重新苏醒。

乔·克莱还骑在他身上，正仰头向天，大口喘息。

“真了不起啊……”六川终喃喃：“我有多久没败过了？”

“You mother fxxker！”不料乔·克莱低下头，第一句话就在骂人：“方才指向我脖子的一戳，你手下留情了！”

斗技场上万观众，其中不乏顶尖高手，但没几人能发现这点。

六川终移动手臂的速度极快，就在这次失手被抱摔后，还能快速遮拦乔·克莱追击的拳头并形成反制，直到被乔·克莱连续膝撞重创，也只差一点便能再次格挡。

所以之前他伸指刺向乔·克莱脖颈，实际上产生了刹那的迟疑，否则一切都可能不同。

六川终神情复杂：“那……是一记杀招。”

也就是一旦命中，真会死人的那种。

乔·克莱愈发愤怒：“所以你因为不愿杀我才动作缓慢？你个混蛋，太不尊重人了！”

身为表世界名利双全的拳王，他来大武道会追求的是与强敌碰撞，超越自我，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几场胜利。

“抱歉。”六川终只淡淡回应道：“我只是……超越了自己。”

乔·克莱愣住了。

武者以拳头交流，经历了这样一场旷古烁今的酣战，乔·克莱当然知道双方都不是肤浅之辈，反而在武道和人生上都非常坚定，有所追求。

可同样是希望超越自我，为何胜利的乔·克莱感受不深，败北的六川终反而一脸舒畅？

就在拳王的错愕中，两人逐渐从热血上涌的状态平复了心情，外界的画面与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喧闹的吵嚷声如雷之震，斗技场上空的云彩似乎都被冲散了。

无论交战双方是以何种心情面对结局，绝大部分观众的价值观还是很朴素的。

一人胜，一人败，乔·克莱击败了六川终，表世界的王者，始终比里世界技高一筹。

“拳王！拳王！拳王！”

“不愧是【上帝亲吻之拳】！真的如有神助！”

“了不起，精彩的一战，毫厘之差而已，我会一生铭记的。”

“大武道会不行啊，两连霸的王者还是输给了表世界的拳王，说明这赛会一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啊！”

阴阳怪气的观众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因为他身后走过的人杀气太重，令他忍不住抖了起来。

但在看台的其它地方，始终不乏奚落六川终的人。

毕竟，他是输家。

六川终拍拍乔·克莱：“请享受属于你的掌声吧，强敌呦，至于我，今夜就让我隐入黑暗吧。”

乔·克莱定了定神，从六川终身上起开：“无论如何，这是一场既惊险又精彩的比赛，我会一直记得，希望未来有机会的话，能和你真正战斗一次。”

“因为我没有选择生死相搏的杀招，所以将这一战归为比赛竞技而非战斗厮杀么？”六川终站了起来：“我们都对追求有着坚定的信念，但是很可惜，我们追求的目标并不一致。”

乔·克莱还是不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他都恨不得大吼一声“谜语人滚出八丈岛”了。

但六川终始终没再回答，而是转回身，大步离开了赛场。

“……唉，随他去吧！”乔·克莱发愣到最后，只好一声长叹：“拳头的伤势很重，且先好好休养，希望大武道会余下的对手里，还有令人兴奋的强者。”

他是足与六川终匹敌的对手，但并不是了解六川终的挚友，没办法也没义务去体会六川终的心情。

至于真正懂六川终的人……

大武道会高层所在的房间里，主办人源元正仰天长叹，这是四肢瘫痪的他能做到的最大动作。

“呜呜，可惜呀可惜，【至强】的名号从此要换人啦！恭喜呀恭喜，六川君，你也再不是【悖逆明王】啦！”

而当六川终经过入场通道来到后台，推开一直没怎么呆过的休息室房门，就发现屋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是之前有观众贬低六川终时发出浓烈杀意的那位。

他背坐在椅子上，听到六川终进屋，便道：“凯兰崔尔。”

六川终一愣：“凯兰崔尔？”

“那是《指环王》里的人物，精灵女王，在面对主人公把至尊魔戒送给她的提议时抵挡了诱惑……不是很像你么。”

他是懂六川终的。

六川终和乔·克莱不一样，乔·克莱少年孤苦，不得不磨练出一身本领与煞气，凭着不服输的韧性攀登高峰。

六川终则是自幼在佛门修持，虽是孤儿，却并无冻馁之患，是天性中一股无名怒火在驱动着他，也折磨着他，让他常常无法自控，陷入愤怒的漩涡。

【悖逆明王】的称号很威风，但它不是六川终的骄傲，反而是种诅咒，从小就让六川终犯下许多追悔莫及的错误，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懊恼。

【至强】状态下冷静的六川终，才是他的本心，或者说他理想中的自己。

在这场豁出全力的对战中，六川终再次被怒火席卷，可偏偏在决胜负的一招，他的理智占据了上风，没有真个施展杀招。

这固然导致他被乔·克莱击败，但某种意义上，他也战胜了自己。

【至强】称号固已烟消云散，【明王】也不再【悖逆】，脱胎换骨。

四十载修行，上万个夜晚的反躬自省，终于开花结果，就像老僧顿悟，六川终有种立地成佛的感觉。

那人笑道：“恭喜了，六川，你克制了自己的心魔。”

可他语气中疏无笑意，说完这句更霍然站起，转过身来。

六川终眉头一挑：“哈特？”

“是我。”那人大步走到六川终面前，高大的身材甚至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着六川终：“你的败北，会让人觉得你很弱，连带着看扁大武道会，看扁我们这些败给过你的人！”

如果有大武道会的老观众在场，一定能认出此人。

四年前那届大武道会亚军，在决赛与六川终拼斗到最后一刻，场面并不比今日大战乔·克莱逊色，英吉利地下世界的皇帝，【狮心王】莱恩·哈特！

“我苦练了四年，想要与你再战一场，没想到刚一进场，就看到你变得如此软弱，还输掉了比赛。”

六川终耸耸肩，还没说话，或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下一秒，莱恩·哈特就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扔到了六川终脸上：“明晚，三原山之巅，我要与你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