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横跨千古的月盘高悬于天，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大殿，洒落一地银辉，屋内仿佛罩了一层银纱，映在脸上分外朦胧。

“慕哥哥。”

“我在。”

“阿然累了。”

“那我们回家。”

“好。”

陆西辞伸出右手，静静地放在安然面前，他面带笑意，那张素来冷厉的脸上此刻都是温柔。

安然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立刻大掌一握覆住掌心的小手，随后向前一拉，下一秒，猝不及防下安然已经在倒在他怀里。

安然一挑眉，呶嘴道：“东西还我。”

“嗯？”陆西辞疑惑。

“我的簪子。”她声音是女子独有的娇软，再不复故作威严的冷清肃穆，“还有玉佩。”

“你的？”

“你想耍赖不成，到了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

“这样啊……”他拉长了语调，看着安然还有几分傲娇的模样，“那你站好了。”

安然眨了眨了眨那双明澈清亮的眼睛，乖乖站好看着对面距她不足一尺远的玄衣男子。

陆西辞轻点安然鼻尖，然后拿出簪子盘起安然散落的长发。他刚开始虽略显生涩，却越来越熟练，很明显要么以前替女子挽过发，要么天资聪颖无师自通。但安然一句话便说出了答案。

她摸了摸头发，嫌弃道：“慕哥哥怎么修为高了，手艺反而变差了，白亏你练了那么多年。”

陆西辞似笑非笑，“许久不练，生疏了。怎么，阿然希望我技艺绝伦不成？”

“你敢！”安然瞪着陆西辞，他却想笑，眼前这分明就是一只亮着爪子把自己当成老虎的小猫崽。

“我不敢，你别动，还没弄好呢。”他把合二为一的灵犀佩分开，一枚挂在安然腰间，一枚挂在自己腰间，打眼一看就知是一对。

安然把玩着腰间失而复得的玉佩，手里打着旋儿，垂着的流苏都搅到了一块儿。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陆西辞欲言又止。

安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慕哥哥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原谅你是吗？是不是觉得都不像你认识的安然了。”

陆西辞叹道：“知我心者，阿然也！”

安然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最了解他，他又何尝不是最了解她。

“我之前生气的时候一直在想会原谅你吗？我舍得为此弃你而去吗？我能否余生再不想你念你？”

“阿然。”陆西辞唤了一声，他有些害怕听到可能而来的答案。阿然最是心软却也最是骄傲，她绝对无法容忍背叛。

安然走到陆西辞身边牵住他的手，用那双承载了星光和柔情的双眸毫不闪避地看着他，轻戚樱唇：“答案是：我做不到。就算身为大帝，生命漫长，可我依旧不知能活到那一天。仅仅等你我便用了两千多万年，剩下余生不可期，我不想到头来一看前半生在回忆中度过，后半生在遗憾和仇恨中度过，那也太惨了点儿。”

“既然终究要原谅，那我为何不早一点儿让自己更快乐。是你负我，又不是我负你，我干嘛要用你的错误惩罚我。”

“我的阿然果然聪慧。”陆西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握紧手中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哼，你少给我戴高帽。别以为这样我就饶了你。”安然扬起下颚，眼尾一扫，冷哼道。

“是，小臣知错，愿听陛下责罚。”他微弯着腰，双手作揖，忍住笑意看着安然作怪。

“知错就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就罚你，罚你余生每日哄着我，宠着我，不可以再让我流一次泪，你可能做到。”

“谨遵帝命。陆西辞保证今生绝不让安然再受一丝委屈，我会护你，宠你，爱你，知道生命最后一刻也绝不再放开你。”

“记住你说的，不可以再失信了。”

“不失信。”他眼里都是坚定，对着安然张开双臂。安然扑进陆西辞怀里，把头埋在他肩上，紧紧相拥，打湿了他身上的玄衣，也打乱了他的心。她带着哭过的鼻音瓮声瓮气地一字一句道：“慕哥哥，我把余生都交给你，千万不要负了阿然呀。”

“傻丫头，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慕哥哥，我好欢喜。”

“欢喜什么？”

“安然回来了，慕哥哥也回来了，我终于有家了。”我终于不用再做高高在上的元宸大帝太初清寒了，我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想哭就哭，可以想笑就笑，累了身后还有怀抱可以依靠。真好！

“嗯，我们终于有家了。”家里有阿然，有陆西辞，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满足一笑，未来或许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只是不知会像阿然多一点还是像他多一点。

安然枕着陆西辞的肩坐在殿前黑曜石铺成的石阶上，看着那轮千百万年来缺了又圆，圆了又缺的月亮，头一次觉得似乎也没那么无聊，她时不时偷偷瞅一眼被她枕着的人，再悄悄抿着嘴笑。

也只有这一刻她不再是威严冷漠的万古女帝，而是一个寻常人家符合年纪的小姑娘。安然算了算按照离恨天那些修士漫长的生命来算她如今也不过处在碧玉年华。那问点幼稚的问题也不过分吧？

戳了戳身边的人，安然转了转眼睛，“你有多喜欢我？”

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陆西辞借着夜色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安然直起身，凶巴巴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你。”

“陆西辞！”安然嘟着嘴，把头迈向一边，不想搭理他了。木头疙瘩，大骗子，哼！

这一生气连慕哥哥都不喊了。陆西辞无奈，这把人惹毛了还得自己来哄。他把安然的小脑袋转过来，揉了揉她的长发，将安然手放在他的心口对着她认真道：“阿然不觉得你我之间用喜欢太肤浅，那是爱呀，傻丫头。”喜欢顶多是不讨厌再带上些许欣赏，可唯独爱只此一份，刻骨铭心，生死不渝。

安然脸攸的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可疑的粉色。谁说陆西辞是木头是冰块的，分明油嘴滑舌，一点儿也不老实，这甜言蜜语说的可够顺溜的。只是她嘴角越来越大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她才不要承认被他这个大骗子感动了呢。“你笑什么呀，不许笑了。”安然又羞又涩，伸手捂住陆西辞笑个不停的嘴，又被他拿开放在自己手里把玩。

“我呀自然是笑我命好啊，就那么随手一捡，就给自个捡了个美娇妻回来。”

娑婆大帝进殿那一刻第一反应是觉得他眼花了，揉了揉眼再看，他觉得怕是自个要么还没睡醒要么是走错地儿了。

那个从他第一次见就一身煞气，面覆寒霜的冷面煞神九幽主宰居然在笑意盈盈地哄一个小姑娘。

定睛一看那小姑娘似乎跟之前来这儿的元宸大帝有几分像，连衣服都一模一样。他难道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陆西辞察觉有人来了，用衣袖挡住安然让她趁机戴上面纱。而后恢复冷漠问道：“谁让你进来的？”那声音里分明有几分不虞。他的阿然是谁都能看的吗，居然敢盯着阿然看那么久。

混到这个位子的哪个不是人精，瞬间明白陆西辞的意思，娑婆大帝不敢再看，赶忙回道：“启禀主上，混沌大世界青源帝座拜访。”

“容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