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寐殿……”

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相思树下神色恍惚，目光幽深地看着龙飞凤舞的“寤寐殿”三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寤寐思服……”

想着这殿名的来历，容浔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耳边儿传来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查到了吗？”

雷一摇了摇头，惭愧道：“主子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身份，属下查遍了整个混沌及周边星域也不曾听说过星澜神女、月华神女二人。”

“雷一，你可记得这殿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许是制造司的工匠吧，帝庭的宫宇多是由他们命名，主子特意交代过的属下都有印象，不过这字怎么像是主子的，”雷一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仔细看去却觉得有些奇怪。

容浔的目光却越发幽深，神色却越来越冷静。“天火大帝呢？”

“又去了流焱谷，说来这天火大帝也是奇怪，年年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要赶去流焱谷种上一株火焰花，这癖好还真奇特。”雷一说罢还摇了摇头，像是觉得难以理解。

容浔的目光却清明了起来，这似乎是唯一能证明他不是做了个漫长又甜苦交织之梦的证据了。

“对了，主子，太初帝族的新晋帝君来了，您可要见他？”

拿着杯盏的手一顿，容浔道：“让他过来吧。”

“太初灏拜见天帝陛下。”

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郎，抱拳作揖，躬身下拜。

久久得不到回应，还带着少年心性的他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却与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少年心里直犯嘀咕。

往常召见下属不是都在帝庭正殿嘛，怎么让他来这里？寤寐殿，好奇怪的名字。烟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地上，又低下头的少年感叹道不愧是帝庭，连花都比别处漂亮，可他明明没见过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还记得你师尊吗？”终于得到回应，太初灏却觉得莫名其妙。脸上的疑惑也自然没逃得过容浔的眼睛。

容浔不知心里此刻是何感受，若说黯然失落，早便失望到极致了，不过是再一次重复。

一觉醒来似乎天地都与记忆中换了模样，不，也没变，只是少了一个人。一个只活在他的记忆中的人。也不对，是少了两个人。好多事情大体相似但细节却截然不同。

心中默念了一遍清寒，容浔抬头看着少年唤了声阿璃。

“在。咦？”我为什么要回答？太初灏眉毛缩成一团，心中暗自惊觉，他为什么觉得他就是阿璃？来到这里更是觉得分外熟悉。

见他的样子，容浔不语，只眉眼又幽深了几分。

“陛下，太初灏此次前来是想向陛下请命，重立太初帝族，重开太初帝府，这是信物，请陛下明鉴。”

太初灏说罢恭敬地奉上一枚刻着太初帝族族纹的令牌。

结过令牌容浔眼睛一缩，立刻取出另一枚一样的令牌，两块一模一样的令牌转眼间融为一体，容浔的嘴角也终于露出几千年来第一个笑容。

他攸地站起身来，面色肃然，吓了太初灏一跳。他虽一路打拼从一个小小的凡人一直到十重天的帝君，可是得知别人成帝的历程总觉得自己这一路走的太顺了，说是气运之子也不外如是，实话说他更觉得自己身后有绝世大能护着。可他明明没靠山啊，这都到了十重天了，最高的身份也不过是没落的太初帝族遗孤，还是一个连帝府都尚处在封印之中的帝族传人。这不还得来帝庭请命拿回封印的钥匙嘛，唉，就没见过比他太初灏更命苦的帝族后人了。

尽管从头历练了一遭可一路走得太顺，这就是他还保留少年心性的原因。一双溜圆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只是多少多了几分成熟。

“随本帝去个地方。”

似乎一刻也等不了，容浔直接带着太初灏一个瞬移到了极北之地。

天上地下尽皆白茫茫一片，万里雪原一眼望不到边，厚厚的积雪坚冰覆了一层有一层。太初灏没有沉浸在无尽雪原的壮观中，他目光茫然，一路走走摸摸，沉浸在思绪中。

“熟悉吗？”

“嗯。”

“有没有觉得少了些什么？”

太初灏眼前一亮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遵从本心即可，不用想太多。”

太初灏指向极北深处最高的雪峰，“那里应该有一座通体洁白的宫殿。琼楼玉宇，银宫如许，十万里层云，重倚清霄几度。”他轻念着，又陷茫然之中，而后突然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在说什么呢，这地方只有雪，还能少什么？”

容浔见此目露思索之色，一个猜测在心底渐渐成形。刚醒来的时候他也时常陷入茫然，可那份与所有人记忆一致的记忆却总于另一份记忆重叠，每当他细细回想之时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屏障在阻止他。见太初灏今日的模样他终于肯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庄周梦蝶，是确有其事。曾经真的有个叫太初清寒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画上了浓墨重彩，深入骨髓的一笔，贯穿了他的整个生命。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忘了她，只有他像做梦一样还记得。她连同静心阁的素韵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天火大帝始终孤身一人，从未传过桃色绯闻；太初灏凭己之力重振太初帝族，未有师尊，且因天赋过人获得翌阳老祖的垂青，与帝姬翌阳臻臻定了婚；继上任九幽的主宰陆西辞在大战之时失踪后，暗影成了九幽新的主宰，他的帝后是个神志不清，无一丝修为的女子；荒古之战苍玄帝族败于九幽陆氏皇族的重新夺权，前后夹击之下混沌才在他的带领下取得胜利，帝庭也在那时而建；莲华帝座轻水不濯尤喜青莲，隐居莲湖多年……

不，不是这样。眼睛中神光乍现，看着仍陷在恍惚中的太初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令牌交给他，“小家伙，你最好不要让她失望，不然本帝就替她收拾了你。”

“她？”太初灏疑惑。

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后会想起来的。”我会将她带回来的。

“是我忘了什么吗？”不用容浔明说，太初灏也已察觉到异样，好奇地问。

然而眼前哪里还有容浔的影子，太初灏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雪原，除了他就只有远处来此历练寻宝的修士了。从这里回太初帝族即便是帝君也得月半的功夫吧。呜呜……，天帝你个不负责任的，把我带过来好歹也带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