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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何渡

作者:王衣白 | 分类:古言 | 字数:167.7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南浮生影

书名:衣冠何渡 作者:王衣白 字数:2407 更新时间:2024-11-16 18:21:54

临近正午,碧空如洗,榭台的阳光甚好,时而拂过湖面的微风,不热不凉,陆槿所作的《文人宴集图》中的场景,在悕雪脑中挥之不去,她突发奇想,便让人将桌案都搬到榭台上。

古有上巳流水以泛酒,悕雪就想试试秋日池边甘栗宴,也借流觞曲水除去灾祸不吉之寓意。

午膳过后,悕雪先回东宫换下了朝服。

之前,悕雪有特意和裴玄灵嘱咐,说今日是墨宝丹青的雅会,可以免去一些君臣之礼,穿着什么都可随意些。

虽然可能会被落下“践踏礼乐”的话柄,但悕雪的确也是发自内心,想去淡掉些朝堂目的,少一些勾心斗角,多一些坦诚真挚。况且,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过了登基大典,帝王与官员之间,就很难再想这样自在了。

有听闻,现在的文人日益偏爱袖口宽敞、不受衣祛等部约束的穿法,上自王公名士,下及黎庶百姓,都以宽衫大袖,褒衣博带为尚。

悕雪权衡再三,在确保自己身份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在自己的衣着中选了件最宽大的一件素色袍衫,不过,说是宽大,也只是相对于她平日穿的衣冠齐楚、交领右衽的朝服罢了。

悕雪换好了衣着,在东宫也坐不住,便和司马澄早早地来到了凌云阁。

然而,这种场合,身为帝王的悕雪应最后出场,于是,司马澄建议,悕雪可以在凌云阁的二层稍作休息。

或许是建造凌云阁的圣祖也想体会一把江南的感觉,凌云阁的二层则布置成了一间大型的文人厢房,有桌、有床、有塌,还有清丽秀美的屏风、质朴素雅的书架和独具特色的饰物,虽有些陈旧,但也是干净别致。

流连于屋中各处、小品器物之间,悕雪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一脸新奇。在书架前,悕雪停下了脚步,本以为宫里所有的书卷都在御书房后的书库里了,但没想到这里还有几本散物。

悕雪的指尖划过这些略带破损的书脊,粗略地看过去,似乎都是些和南方的风土关的内容,她随意拿起一本,只见内容封面上写着“建康····地方志”几个字。

悕雪知道这个地名,那是南方最大的城池之一,也是南方旧族的权力中心地。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映入眼帘,悕雪无意识地念出了诗句,言语中带着些许犹豫和不解。

“金陵就是现在的建康城,始于春秋楚之武王,秦时则有望气者称‘金陵有王者之气’。后也有朝代建都于此,从而称:帝王之州。“司马澄寥寥数语便替悕雪释了疑惑。

“江南美丽富饶,女子灵秀,金陵又曾被很多帝王作为主要都城,蜿蜒曲折的护城河,绿波荡漾,风光旖旎,层层高楼,鳞次栉比……是块宝地呢。”悕雪不由地感叹道。

然而,悕雪现在所在的洛京城,乃中原之中,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悒,十省通衢,有着“面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河山共戴,形势甲于天下”的美誉,更是一块宝地。

不过,或许是“替司马霁归朝”这担子过重,悕雪的心中已经蒙上了层霾色,哪怕城中的牡丹有倾城的好颜色,花开时节惊动了整个京城,悕雪也看不见它的真国色了。

而且,建康也是司马佑待过的地方,对此,悕雪的心中更是多了分亲切之感。

司马澄听闻,没有回答。对他而言,洛京、建康、益州,或是他以及不记得的故乡都只是一个名字,曾经的帝王之州、时至今日,也已经被风磨灭了京城之名,被沙掩盖了昔日之光。

而今日脚下的王朝之城,假以时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司马澄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却察觉到悕雪语气中的低沉。

司马澄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阳光照了进来。

“陛下若是想读书,还是亮堂些的好。”司马澄低声说道。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心中的惆怅被司马澄一语截断,悕雪看了司马澄一眼,而后淡然一笑,默默地合上了书本,也走到窗前。

司马澄见状,连忙退后了半步,站在悕雪身后。

照入屋内的阳光不仅带来了光亮,也带来了温度,心中的阴霾也抵不过朗朗晴空,灼灼白日。

直到有人影朝凌云堂走来。

悕雪和众国学生落座于榭台之上,众生都身着便服,悕雪很是满意,没了“廷对”的压力,“秋栗宴”的开场,气氛就已经轻松了不少。

除了见过几面,彼此渐渐熟悉,悕雪觉得这也得益于凌云堂独有的“南方样式”。

悕雪在二层就注意到了,陆氏兄弟等几位南方出身的国学生,刚迈进凌云堂的大门时,神色便都明显有了变化,特别是顾允,一进来就已经红了眼眶。

悕雪面带笑容,众人寒暄了几句,秋栗制成的糕点也陆续端上桌,只是作为席间的佐膳,算不上奢华,东西也不多,但样子都十分精巧。

几颗炒栗子打开食欲,小盅的栗子烧肉,开盖,带着油脂的肉香混着栗子的清甜便已经萦绕鼻间,最为出彩的应该还是最后端上来的点心。

点心被做成花、叶、月的形状,秋栗或揉于面中,或裹在其里,作为馅料,精致的宛若一幅画,让人不忍食之。配之以略带苦味的清茶,有解甜腻之效。

但今日的秋栗宴,却有两人缺席——李璁和郑琅。

悕雪不知是喜是忧,这两人背后的氏族,是绝对倒戈于司徒司马烈一派,没了他们,悕雪想问矿藏的事情也方便了不少。

论其缘由,说是称病了。

悕雪一时也不知道真假,若是受到他们父辈们的授意,以此向她示威,也不是不可能。

赏论墨宝丹青的时候,起初,众人还有些拘谨,但一来二去的,大家好像真的将秋栗宴当成了文人们的雅会,在座的多是懂书、懂画,悕雪只要开个头,下面就有人接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地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特别是陆槿,在这方面他本来就是行家,而且常常参加这种雅会,经验颇丰,有他在,席间悕雪都无需担心什么,哪怕归朝,有人因为其中的一幅字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也被他巧妙化解。

悕雪听着众人的赏论,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凝视,时而点头,无论当时写字作画的人是很等心境,但此刻,悕雪看过众人的脸庞,无一不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

一不留神,书案上的字画就赏过了大半,文人“流觞曲水”的宴集也体会得差不多了,悕雪虽不忍心打破这一美好的场景,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悕雪的心不由自主地悬在了半空中,趁着众人对陆槿这一幅《文人宴集图》将要结束时,悕雪便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