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行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着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模样，大大小小的商铺，冒着热气的吃食，款式新奇的器物，品类繁多，耳边，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虽然在路上时，悕雪也见识过胡人的集市，但毕竟是小国，集市不是天天都有，到了特定的某一天，商家和客人一齐涌到一个开阔的地方，那就成了卖场。

商家将收获的粮食、手织的布匹，烧制的器物等直接铺在地上，谷物堆成小山，布匹叠成厚墙，不仅是商家，客人大多都带着背篓，一次的采购就要满足多日的需要。

如此阵仗，悕雪见了几次，还是不大适应，这种行事风格，和启封镇的差了太多。

更何况，像秦叔这样的商人，采买的数量更多，也多有固定的商贩，来到集市，就直奔目的地，在加上语言差异，悕雪都是远远地看着别人热闹。

但在黛国，商铺和大豫一样，立于道路两旁，街边还有小贩，人们慢慢地走着，遇到了喜欢的，才会驻足停下，细心挑选后，才会买下喜欢的。

这一切，其实是在正常不过了，但在悕雪看来，却是这样的值得珍惜。

如果不是因为行人们，穿着束袖的胡装，拥有着胡族的面庞，吆喝着鲜卑族的话，悕雪或许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悕雪心头百感交集，就在这时，她甚至在远处，依稀看到了一个，留着中原发式的男子，哪怕是熟悉，都会令她心头一颤。

“陶姑娘，你怎么了？”秦叔拍了拍悕雪的肩膀。

悕雪身躯一震，慌张地掩住脸庞，怕被秦叔看穿了心思，但还没碰到脸，就先触到了掩面的轻纱。

一路上风沙不少，出了乌兰城后，悕雪就多以掩面轻纱掩面的模样视人，面纱不仅挡住了沙尘，也给挡住了悕雪的担忧。

虽然之前，慕容倾说不会有中原人，能认出悕雪，但悕雪可不会因为慕容倾的一面之词，而掉以轻心，面纱变成了她最好的武器。

“没事，就是好久没进城了，谢秦叔关心~”悕雪摘下面纱，冲秦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是看傻眼了吧？哈哈，之前就说了，你会喜欢这里的……”秦叔也笑了起来，“这几天先好好歇息，晚点我带你到城里逛逛。”

“嗯嗯！“悕雪连忙点头。

“看你开心得……“秦叔戳破了悕雪的伪装，”那就走吧，驿馆要往这边……“

秦叔指了指前面的拐角，说完，就往队伍前面去了，悕雪在迈不前，不舍地回眸，再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城镇，而后，便小跑几步，跟上了队伍。

这时，人群中的源澄突然回过头，张望一番后，目光停在了一个路口。

格桑见状，也停下了步子，顺着源澄的目光望去，不禁皱起眉头。

“你看着哪里干嘛？“格桑瘪着嘴，”那是去驿馆的路口……今天的东西不是都看过了吗……“

“那是商队的马吗？“源澄指着那匹驮着货物的矮马。

“嗯……”格桑睁大了眼睛，“应该是吧，刚才我在城楼上，看到进城的商队了，你呀……就光顾着看远处的景色了……”

明知是源澄的忌讳，但格桑还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句，他仍旧不能理解，堂堂男子汉，有什么时候好藏在心里的。

然而，虽是这么想，格桑还是不免担心，话音刚落，就偷偷去看源澄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依旧目不转睛地路口处。

格桑暗中松了口气，顺便在心里记下，此种程度尚不会惹怒源澄，日后，他也好知道分寸。

……

商队到了驿站，秦叔还特地帮悕雪，要了个单人的房间，临近晚膳时间，但悕雪已经等不及了，放下行囊，就直接钻进了浴房。

久违地洗了个澡，悕雪只觉得身心舒爽，此刻，万事都是美好的。

一会儿就是晚膳时间，悕雪就靠在床沿，正当她憧憬着今后的新生活时，困意在不知不觉中，就袭了上眼眸……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阳光照进窗户，悕雪揉了揉眼睛，记忆还停留在昨日傍晚。

悕雪坐起身来，看着身上的薄毯，一脸茫然，环顾四周，发现房间还是昨日的样子，但矮桌上多了碗吃食。

“难道……我昨天是在等晚膳的时候，睡着了？“悕雪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悕雪的肚子便叫了起来，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印证她的想法。

“你这个不争气的！“悕雪指着自己的肚子，怒斥道。

斥责归斥责，一转眼，悕雪就已经喜笑颜开地坐在了桌前，将那碗奶汤喝个精光。

虽安抚好了肠胃后，但没过一会儿，悕雪的脑袋又变得有些沉重，她赶忙拍拍脸，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东西肯定是秦叔送来的，就是还有睡觉，也总得去问声好吧……悕雪想着，就端起食碗，往门外走去，刚打开房门，就有听到男子的说话声。

“乌兰能有玉制的器物，还真是少见。”

这声音低沉而清澈，震动了悕雪的心弦，令心头莫名一颤，悕雪不禁晃神，紧接着，又有声音响起。

“嗯，那边的王子去过中原，所以，这石头才没被浪费……”

是秦叔的声音，悕雪立马反应过来，她迈开步子就准备下楼，然而，不介意的一次撇眼，却让她停下来脚步。

跟秦叔说话的那个男子，有点……像一个人……

悕雪探出身子，向下看去，那人穿着胡服，发式也是胡人的样子，又因为距离和角度，悕雪看了一阵，又觉得似乎也不怎么像……

然而，正当悕雪犹豫的时候，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抬起头来，恰好还和悕雪对上了眼。

看到正脸的那一瞬，悕雪彻底呆住了——他太像司马澄了！

悕雪面色煞白，木碗直接掉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下面的人闻声，也纷纷向她看来。

悕雪自己也吓一跳，下意识跑回了房间，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开门……”是那个男子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说的还是汉话。

更像了！

悕雪慌张地捂住嘴，不敢吱声，然而，敲门声却愈发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似的。

悕雪觉得自己躲不掉了，她四下张望，在千钧一发之际，抓起了面纱，刚遮住脸，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