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怔了下，远远望着他。

似乎只是短短的几秒，又似乎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宁然后知后觉的慢慢回过神，意识到她眼里的人不是错觉，而是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然眼底骤然闪过几道光，心底有一股酥意逐渐流向四肢百骸，瞬间震得她周身回暖。

天际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入眼白茫茫的，站在原地一会儿，宁然身上便落满了一身，同那边的顾季沉一般，看上去与个雪人无异。

而那边的顾季沉在这时动了动，迈开步子往宁然这边走来，走的不疾不徐，但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很快拉近了与宁然的距离。

宁然在这时猛然惊醒，再也忍不住，朝顾季沉跑过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顾季沉面前。

宁然堪堪停住。

顾季沉也停下来，微微垂眼瞧着宁然。

他眉峰间落了些细雪，衬的他五官模样越加冷冽，但他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却满是缱绻的温色，眸光将宁然整个人从上而下的笼了进去。

宁然忍不住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向顾季沉那张俊脸。

顾季沉顿了顿，配合的垂下脸颊，眼神纵容的看着宁然。

于是宁然动作极轻的拿手指碰了下他的面容。

指间触感温热，仿佛是铺天盖地寒冷里唯一的暖意。

宁然终于确信，顾季沉回来了，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沉默了片刻，道:“我很久没见过雪了。顾大哥，你来的正好，正好赶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季沉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宁然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却忽而鬼使神差的问:“顾大哥，你先前说的那个地方，有了这一场雪，会更加好看吗？”

顾季沉微怔。

他抿了抿唇，语气里带着些细微的愧意，“宁然，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宁然连忙摇头，“没事，我知道的，你临时接到任务，这是突发状况，不算。”

她虽然心里失落，但也明白，顾季沉从军，无论何时何地，他首先是一位军人，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先。

这么久了，宁然大约也意识到，顾季沉身份和能力都有些特殊，能够轮到他亲自上手带队去执行的任务，必定都不是小任务。

宁然觉得，她应该替顾季沉高兴和骄傲，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位军人，出色的令人怎么都没办法忽视他身上瞩目的光芒，国家和人民都需要他，他立下过那么多的军功章。

可是……

宁然捏了捏手，故作镇定的问:“顾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顾季沉回答的极快。

似乎是怕宁然担心，他抬手揉了揉宁然的脑袋，温声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经常受伤的。”

宁然不信顾季沉的这话。

她早就看到过了，顾季沉身上伤疤有很多，后背上还有痕迹很明显的，可能以后永远都消除不掉。

单单只是看他身上留下的的伤疤，宁然便觉触目惊心，可想而知，顾季沉当时受伤时，该有多么严重和惊险。

宁然其实很想劝劝顾季沉，能不能别总去执行危险系数那么高的任务，但她知道，她没法劝，也没有立场和资格说出那些话。

她捏紧手，一字一句，又缓又轻的道:“顾大哥，我可以救人。如果你受了伤，大可以找我，不要瞒我。”

顾季沉失笑，温声道:“我真的没有受伤。”

宁然抬头定定看他，心里的念头顿时变得更加清晰而明确，忽然道:“顾大哥，我以后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医。”

顾季沉怔了下，眸色幽深了些。

“嗯，我相信。”

宁然笑了下。

她模样本就漂亮的不像话，面无表情时，明丽又清冷，透着股淡淡的疏离，可那么真心实意的笑着，眉眼忽然就柔和了很多，犹如一道光，瞬间话落于顾季沉的心头，令他心尖一颤。

宁然想起来什么，问:“顾大哥，你回过部队了吗？”

顾季沉喉间微动，捏了捏有些发痒的手指，“没有。我让陈奇他们先回去了。”

宁然啊了声，“顾大哥，那你不回去复命吗？”

她听说，之前他们执行完任务，都要写一份任务报告上交的。

顾季沉眸光笼在她身上，又深又暗，出口声音有些喑哑。

“无妨，有陈奇。”

他默了默，说:“宁然，我现在在假期间。”

宁然疑惑的看他。

顾季沉瞧着宁然茫然的神色，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低声道:“宁然，从现在开始，我不用回部队了。”

言下之意，未来的几天，他都会留在县城里。

宁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她愣愣抬头，望进顾季沉那双幽深黑眸里，眼睁睁瞧着他看着她的眸光逐渐变得炙热，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不知为何，宁然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温度有些高。

她慌忙移开目光，“顾大哥，你吃饭了没？”

顾季沉呼吸有些沉，到底还是无奈的吐出口气，缓缓收紧手。

“还没有。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去做，来不及吃。”

“顾大哥，那你不回部队，住在哪儿？”

“招待所。那里方便。”

“那……”

“宁然。”顾季沉实在有些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他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挣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带着几分忐忑，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冷静。

“宁然，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宁然一时没太能理解顾季沉的话，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太对。

她要问的话？

她应该问什么？

她有什么想问的？

他又想……听她问什么？

宁然呆呆的望着顾季沉。

见她没反应过来，顾季沉有些无奈，克制的看着她，提醒道:“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电话里说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宁然心头一跳。

她脑海里倏地回想起一句，那句令她印象深刻，很多天夜晚都辗转难眠的一句。

顾季沉对她说，无所不能的他，搞不定她和她的外公外婆。

宁然不知道顾季沉是不是在说什么，但她的心跳在这一刻骤然急促，仿佛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令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顾季沉再次走近了她一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咫尺之间，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住。

由于身高的原因，宁然只到顾季沉的心口处。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仿佛也听到了顾季沉强有力的心跳，不似平时沉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