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辞
作者:伊万真可爱啊 | 分类:仙侠 | 字数:3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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鸪慈塔
琏冰山脉之中常年飞雪,他们也不得不顶着凛冽寒风前行。
一路上解决了不少的妖兽,又绕开了几个落单的宗门弟子,几人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前。
桻洹道:“这里叫做琏行山,看样子多年无人知晓它的厉害之处了。”
众人抬头,又听水洐说到:“这琏行山,数万年前是琏行宗的地盘,如今宗门早已凋敝甚至消失,倒也便宜了我们。”
话音未落,桻洹右手直指虚空,神识结阵,逐渐有水色光环自地底而出,慢慢的笼罩住大半个山头。
待阵法设好,水洐率先以七成功力附加在水箭上,素手轻挥,几道凝成寒冰的箭矢直冲那冰雪覆盖的巨大山门。
“琏行宗大部分宗门都设在地下,从这山中可以进入。而这阵法可以使得湟境以下的修者无法察觉这里的动静。”
众人一听,皆是使出各路本领攻击那若隐若现的山门。
见山门巍然不动,众人继续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一时间烈焰与寒冰齐发,藤蔓与水箭共舞,在这一方天寒地冻之中倒也赏心悦目。
不出半日,终是听的有隐隐破裂之声。
桻洹抬起手,方才那柄乌金柳叶刀直插过去,倏忽间便是土崩瓦解。
巨大的坚冰骤裂开,激扬起地上层层雪雾。
待那顶上不再掉落冰块,几人耐住内心的欣喜挨个走进洞中,桻洹在最后,封闭了设下的阵法,使得这山在外人眼中与平常的山峰无异。
水洐带队,凌霜跟在她后面。
燃起火把,入眼是一个漆黑深长的甬道。
无人言语,只听脚步沙沙。
这里毕竟是宗门不是墓穴,行走一阵后便阔然开朗,竟是一个悠悠转动的法阵。
桻洹上前,将上品灵石嵌入其中,又念动法诀启动阵法。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站上阵盘。
水洐道:“诸位,之前苍泷宗的弟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去后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其他的宗门,因此我们不如先在这琏行宗暂避风头,桻洹的阵法还可抵挡一阵,无需担心。”
在此的不少人都是为了那晶石而来,可现在这个样子,总不能出去送死。
话音刚落,阵法悠然启动。
众人眼前是旋转的光晕,再度看清时却已是与外面无异的景致。
一样的风雪漫天,一样的青天白云。
众人一时间有些呆住,只知道朝前走去。
有一座巍峨的大殿映入眼帘。
众人不敢贸然进入,只是环顾四周,渐渐的有其他的建筑浮现出来。
人们分散开来,有的选了最边上的,有选了稍矮一点的。
最后留在那最初浮现的大殿前面的竟只有桻洹水洐和凌霜三人。
凌霜是无所畏惧,她想起了在天澜宗的时候,人数最多的天枢宫拥有的总是最多的,无论去哪里都是浩浩荡荡。
这样想着,她倒是就这么站到了这大殿之前。
天枢宫......
若是可以,谁不愿意成为那天枢宫弟子呢?无论何时说出去,别人都要惧你三分,倒不是冲你这个人,而是要给那天枢宫面子。
三人相视,并排走入。
推开那尘封已久的厚重大门,不想那里面竟是空空荡荡。
来不及晃神,却已是山摇地动间,横梁断裂,砖块瓦块噼里啪啦往下掉。
刹那间灰尘满天,不得不暂闭双眼。
待再次睁眼之时,周围的环境却已是千差万别。
入眼,竟是广阔无边的草原。
风不在凛冽,却是阳光和煦。
凌霜一时间有些愣神,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脚下碧草如茵,空气中尽是植物的清香。
她慢慢的往前走,想她修炼的那小小山洞,每日不是凛冬寒风便是带着雨雪。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是在试炼塔内吗。
一点点的往前走,恨不得将这美色收入储物戒指中。
走了小半个时辰,却是有些诡异过头了。
为何这里没有动物,甚至连灵虫都没有?
这广阔的天地间,除了风吹草动,竟是只有她一个人走在这里。
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御风飞起,隐隐看到前面有一片小湖,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莫不是有玄机藏在这湖中。
她朝湖的方向飞去,落地以后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出什么。
把心一沉,干脆将避水珠含入口中,从水面上一点点游下去。
湖水清澈,越往下越冷。
直至湖底时,已是看不清任何事物。
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夜明珠照亮湖底,这才发现底部竟是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边。
有一只水生兽朝她游过来,她拿出那柄水性长剑,将灵力覆于其上,径直刺穿了那水兽的咽喉。
血水染红湖底的清澈,不过几息之间就有众多的水生妖兽朝这边涌来。
凌霜毫无惧意,一剑尖刺过去了事,不过是灵境二三十阶的妖兽罢了。
继续前行,只见远方有微微光亮,游近一看是阵法。
鸪慈塔
一共十六座阵法在水底悠悠发光,边上还用上古文字刻着名字。
凌霜一个个看过去,最终站上了名为鸪慈塔的传送阵。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相较什么寒溟井,冰净窟之类,略显亲和。
当然也有可能适得其反,这就要看运气了。
再度睁眼,竟是青灯古佛。
耳边有一道悠远宁静的声音缓缓说道,“鸪慈塔,开启。”
声音难辨男女,待话音落下,四周却是升起悠悠蓝火。
凌霜抬手便斩。
不想,只听那鬼哭狼嚎:“我佛慈悲,求施主度化我们……”
凌霜不予理会:“我不会念往生咒,也不懂佛法,请你们离开。”
那呜呜咽咽却是不搭理她。
正烦躁间,四周景象变换,她正坐在讲经的法堂之上。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上前,跪地哭诉:“我儿可怜,三岁便没了爹,我一人将他养大,帮他找了娘子,他却事事听那娘子的,将我弃于冰天雪地之中,不给饭吃……”
凌霜心中并无波澜:“那你便找别人帮你教训他。”
老妇呜咽:“可那是我儿啊……我可怜的孩儿……”
凌霜没有什么慈悲之心:“你若不教训他,又何谈开窍?你儿现在一把年纪,又可曾懂得持家?”
老妇哭哭啼啼:“我每日做那针线活……”
凌霜道:“那便断了给他们的钱财,让他们自己为生活发愁,自然懂得不易。”
“可那是我儿……”
凌霜有些烦闷:“又不肯让他吃苦头,又想让他明白爹娘不易的道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等不肖子孙,直接斩了好。
正想继续说道,却听那隐约梵音靡靡。
她定定神,对那老妇道:“不如劝劝周围的人,让他们帮你说道。此事毕竟是你自己太过宠他,他却不知你的辛酸。”
老妇却道:“可若是他们不听……”
凌霜无奈:“你又舍不得你儿吃苦,那便只能慢慢劝他。”
说了又说,老妇终归是哭哭啼啼的走了。
一名年龄尚小的女子上前,眼底仍有乌青:
“大师,我爹将我嫁给村子里的秀才,我日日操劳家务,上山摘药换钱,只为了他能在家一心读那圣贤书,可他一日高中,却是听了婆婆的话,娶了那官员的女儿。”
“我爹带我去讨要说法,他却为说他不认识我,还让家丁将我和爹爹打出去,我爹爹现在还躺在医馆不省人事……”
凌霜心中有郁气渐重:“民不和官斗,也斗不过,我看你是个三灵根的,不如拜入师门自行修炼。”
女子哭诉:“可那人是我夫君啊,我又能将他如何?”
凌霜道:“那你难道想听我说,缘分到了,他自然就回到你身边了?”
女子泪流满面:“求大师给我一条出路吧……现在村里面人都在戳我的脊梁骨……”
远处再度传来梵音,凌霜压下心中戾气:“那人抛弃发妻,却无人指责,你从周围人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去求人收你为徒,等你成为厉害的修士想怎样就怎样。”
女子依旧哭啼:“我只是恨这世道,又不恨他……”
凌霜终归好言相劝:“那娘子家中有权有势,你若一辈子做个升斗小民便一辈子斗不过她,若不自寻出路,就只能困死在深渊当中。”
女子抹了不少的眼泪,终归一步三晃的走了。
又见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上前:“大师,我是城东的木匠,曾今苦心孤诣带一个弟子出师,前些日子去大户人家做活,他却污蔑我偷了人家的东西……”
凌霜道:“这东西本是他偷的对不对,却污蔑在你身上,你为何不去告发他?”
男子为难:“可他毕竟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我舍不得他就这么毁了……”
又是梵音阵阵,凌霜深吸口气:“所以你很是苦恼,因为那大户人家要你把东西赔了,你又赔不起?”
男子点头,凌霜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你要么舍得他,要么舍得自己,终日摇摆不定,总归是苦闷无比。”
男子道:“我知道这世间安得双全法,可我就是放不下……”
凌霜道:“那便去找他谈谈,和他摊牌,他若有心,哪怕是最后要你赔偿,他也会许一辈子良心不安。”
男子踌躇着走了,上前的人却是一个接一个一个。
有儿女不孝的,有爹娘不同意自己婚事的,这世间种种难以决断的苦难皆现于此。
却始终有那若有若无的梵音自四周传来,压抑着凌霜内心的狠戾。
不如都打一顿算了。
终是等到第一百人的时候,凌霜虽有些神志不清,却也未曾出手伤过一人。
眼前景致一闪,只见眼前鬼影重重,空中刮起血色的风。
这分明是地狱的景象。
定下神来,凌霜竟成了判官。
一个灵魂被押了上来。
凌霜看着手中的卷书。
“在世三十一年,杀害二百七十八人。”
那人虽是灵魂,却气度仍在:“我乃箐城大将军,杀害的都是妄图犯我国土之人,我没有罪。”
凌霜有些愣住,卷书上的确这样写,但她可以判他直接入轮回吗?
无论对错,这份因果始终是记在他头上的。
但他守护故土,何错之有。
思绪万千间,却已是宣判他无罪。
刹那间耳边天雷炸响,凌霜浑身上下犹如业火灼烧般痛苦。
但她依旧执着。
一共二百七十八人,无论自愿与否,都曾掠夺他人家乡。
下一个。
一个明显瘦弱的灵魂。
“苛捐杂税,徭役沉重,奋起反抗,杀了两个官兵后被人斩首。”
他也没有错。
依旧判入轮回。
这次凌霜五脏六腑皆是剧痛。
但她愿意受这个罪,她要让那些这些人不受地狱的伤害。
下一个。
一个妖艳的女子。
她没有杀害任何人,但她出身青楼。
无数人唾弃她,可谁又能左右这世道呢。
她不是有罪之人,她如何能逃脱的了青楼的掌控。
凌霜忍着灵魂在烈火中煎熬的痛苦,判她进入轮回,而不是因淫邪之罪堕入地狱。
下一个。
……
待一切恢复清明,已是不知多少次审判之后。
这次却是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镇。
“咦,娘亲你看,有个姐姐躺在这里。”
温柔的触感触及凌霜的手臂,剧烈的疼痛逐渐消失。
人们很是热情,将她带回家,她也逐渐沉浸在这种温情之中。
可是终有一日,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是长相不同,这西边的大娘和她的儿子儿媳,不正是那不孝儿女和每日辛苦劳作的婆婆么?那槐树下的人家里,那个日日等待以泪洗面的女子,难道不是那秀才的发妻?那东面的木匠,被人打断了腿,该不是被污蔑偷了东西之后被打断的?
有一天,那已是举人的男子乘着华贵的马车来到这里,奴仆成群,更有美人红袖添香。
那女子看呆了,声声泣血,质问男子为何离开她。
那一天,西边的人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年轻的女子一棍敲在婆婆头上。
那一天,木匠的徒弟趾高气扬的扔下两个铜板,并无半分悔意。
那一天,丈夫被那青楼女子勾去心魂的女子,破口大骂。
那一天,官兵的家属带人过来围住了整个村子,要那男孩的家属偿命。
凌霜从那温情中醒来,竟有一瞬间想要无视这些,继续过她的日子。
可她很快找回心神,跳出这虚假的和睦。
摇摆不定,皆因为用情太深。
这次,她不是讲经的法师,也不是地狱的判官。
她只是她自己。
凌霜手执一把近乎透明的长剑,风起便未曾收回,划向举人的颈侧。
官兵的家属要绑住那男孩的爹娘,自是几道风刃斩过,那些人尽数倒在了地上。
耳边又听惊雷乍起,她却是无所畏惧。
她似乎是没有道心,唯一的动机是为了查清那凉戌宫的真相。
渐渐的,四周景致变换,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冤魂朝她扑来。
狂风肆虐,风刃一次次划过,身上被伤了一道道血痕。
但她的道心又比任何人都坚定。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不知道真相。
这世间苦难重重,她自是要竭尽全力与这世道相抗衡。
无谓对错,无谓正邪,无谓神魔。
她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
长剑一次次斩下,就连神志都有些模糊。
阻挡她道路的人,犯下过错的人,哪怕她最后从地狱中走出,只要能求得真相,她也不在乎。
不以慈悲为怀,不去拯救天下苍生。
我愿意舍去一身七情六欲,不为世事所摇摆,不为情感所牵绊。
只为一心探寻独属于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