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乍一听这个字的时候，陆昭昭也愣住了。仿佛爱这种情绪与她本毫无干系......她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惊慌地看向伯颜。

她，爱沉钰？

“就那么喜欢他吗？”伯颜问她。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到底有多么喜欢沉钰......

茫然地望向花海深处，那无边绽放的美丽，似乎也没有答案。“......不知道。”

怎么办，她好像真的很在意沉钰，那种情绪远比她自己所想象的更深刻。

“为什么难过。”伯颜看她，她非但没有那种恋爱中的欣喜，反而特别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已经可以想见结局了。”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委屈，只有那心如死灰的落寞，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和沉钰之间的结局。

所以当她证实，她对沉钰的感情更加深刻后，只会更加难过，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就把他留在身边，管那么多什么，至少现在是开心的。”伯颜说，他也只是希望陆昭昭可以开心。

她却笑了，笑他幼稚。

“如果你想要他，我可以帮你毁了栖玄山，让他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修行。”伯颜提议。

若是陆昭昭只是在意沉钰修行一事，他甚至可以为了陆昭昭去毁了栖玄山。

“即便没有栖玄山，有些事情也不会改变的。”她很清醒，从不是执迷于感情的小女孩，没有栖玄山也有别的山，沉钰是注定要一世清修的人，他们之间的差距本就摆在这里，眼下的快乐又能维持几日呢。

“......以前你是因为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你不愿面对那些事情，也不想耽误他。”伯颜原以为他接近了陆昭昭的心思，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陆昭昭的心思距离他这么遥远，或者说，陆昭昭的心思距离所有人都是这么遥远。“那现在呢，他豁出去送你回去，你治好了病又为了他回到这里，原本你在意的那些问题都消失了，为什么还是不能随着心意去选择一次呢。”

“心意？”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随着心意去选择一次。“明知道结局会痛苦，也还是要去试一次吗？”

伯颜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我愿意重新回到这里，也不只是为了他......我的命太苦了，那边的世界竟然一点值得留恋的都没有。”陆昭昭叹气，却还是要努力挤出苦笑来。她会选择回到这里，也没有伯颜以为的那么伟大，只是单纯的......在另外一边活不下去了而已，相反在这边的世界里，她觉得更有利一些。

但是沉钰......

“伯颜。”她问，“这里为什么一直是黄昏呢？”

“因为看起来美好，然而本应短暂。”伯颜说。

听陆昭昭说起忘川花海的终日黄昏，他明白，她的心情低落不想要再提起关于沉钰的事情，她的眼神望着远方，却根本没有焦点，只是沉浸于这黄昏之中，连同心情也跟着失落起来。

伯颜补充说道，“黄昏一直都很美丽，是入夜前难得的平静，却也是极容易被忽略的。也许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我们就会错过它，可身处于永恒的黄昏之中，也许......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你也有要骗自己的事吗。”陆昭昭问。

若不是有要骗自己的事情，怎么会用终日黄昏来掩饰遗憾呢。

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刚刚的事......他本不想说的，可是犹豫再三，他不想骗陆昭昭。

“沧桀。”他说。

“沧桀？”陆昭昭问，这跟沧桀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骗子。”伯颜说，“我将他当做唯一的朋友，他却将我封印了十几万年。”

陆昭昭错愕，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和他一样，受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只是我们又不一样。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了难得的朋友，不论身处何种境地，我都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伯颜孑然一身，又添了几分孤傲，他不愿意承认这一次醒来最让他遗憾的事情，就是那位老朋友已然故去的事实。“他担心我威胁人间，担心在他故去之后无人可以挟制我，可他从未与我说过。”

凛然正气的沧桀老去，而身在鬼境的伯颜却是正盛，伯颜将他视之为挚友，可沧桀却在暗暗盘算着，一旦他作古，这世间却是再也没有人可以挟制伯颜。

他想要封印伯颜。

自然不会告诉伯颜，他的计划。

“......”这一切，陆昭昭是知道的。准确的说，这一切也都是陆昭昭设计出来的。

“我赴约而来，却中了他的计。我怒而质问他为何要这般害我，他方才说出实情。”伯颜心中自是有怨言的，彼时沧桀虽然老去，但是他功力仍然强于自己，那一场恶战......最后的结果就是伯颜被沧桀设法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而沧桀也因为那一战耗损了大量的元气，提前魂归。带着封印的伯颜，转世成为沉钰。

“沧桀和沉钰......真的那么像吗？”陆昭昭知道伯颜对沉钰的厌恨，大多是源自于沧桀的，沧桀转世以后，伯颜便一直被封印在沉钰的身体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突破封印重生归来。

他怎么可能不恨沧桀呢？

然而沧桀已去，就只剩下转世的沉钰。

也难免不牵连沉钰。

伯颜看着她，思考了一下，“不像，不全像。”

“哪里不像？”陆昭昭不满，她就是根据沉钰创造的沧桀，怎么能说沧桀和沉钰不像呢？

“沉钰跟沧桀没得比。”伯颜十分肯定，“沧桀的修为之强，是沉钰所不能企及的。若是沧桀在世，我根本没有机会突破封印逃出来......不过说起那股执拗的劲儿来，沧桀和沉钰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都是凛然一身淡薄世俗的，一生为清修而存，不染烟火气。”

这个说法，陆昭昭是认可的。

那当然也没错，沉钰和沧桀之间的修为，确实相差的不是一轻半点的。“可沧桀毕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他修行了多少年，沉钰修行了多少年。”

只要假以时日，总有一天，沉钰是能够赶上沧桀的。

毕竟他的资质在那里摆着呢。

“你这么相信沉钰，不也没选择他嘛。”伯颜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