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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来

作者:庄一宅 | 分类:古言 | 字数:57.9万

第134章 睚眦慑人

书名:拂衣来 作者:庄一宅 字数:3015 更新时间:2024-11-16 19:19:01

清晨的阳光照不进营狱深处,石灿一如既往地接过那个崩了一角的饭碗,窝在角落吃着,他抬头瞅了瞅已经离去的狱卒和送饭的,这些日子不见那送饭的小子,不知他靠不靠谱,但苦于困在此处多时,有一线生机亦不可弃之。只能反反复复地想着那纸条中的内容,怀中的火药一直保持的干燥,只待今日。

突然,哐当一声,身旁的人手中饭碗落地,石灿收回思绪,转过头却见对方已经一头倒下在地上,接着,一连串饭碗掉地的声音响起,狱中其他人接连倒下。

“什么声音?”

狱卒粗矿沙哑的嗓声从尽头门口处传来,石灿心中一紧,眼珠子机警地转动着,一双耳朵竖起,紧张地听着狱卒厚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吼!”

猛地一声巨响,远处马儿剧烈的嘶叫声此起彼伏,果不其然!“西边马场暴乱”!

“快!出去看看!”

狱卒紧张地收回脚步,一股脑地冲出了营狱,石灿定了定心神,心中窃喜着呼衍普提果然有法子,便掏出火药,对着地板一划,快手快脚地将它塞进铁门锁孔之中。

一声爆炸被马场的骚乱掩盖,石灿惊喜地看着被炸开的铁锁,一脚踢开了关押自己多时的铁门,一股脑地往外冲去。

“出而逃至伙房,以柴木虚掩等接应。”

他脑中反复地提示着自己下一步,重见天日,来不起欣喜,他深知危险还没结束,立马左右张望,瞧到不过三十步处的伙房正冒着炊烟,连忙撒开腿往那边跑去。

伙房无人,马场的骚乱声越来越小,他紧张地按照指示逃到那厚重的柴火之中,忽然,咿呀一声开门声,他立刻紧张地透过木柴的枝丫看去,只见那熟悉身影,是那小伙子!

“石工,你在吗?”

小伙子的额头布满大汗,正紧张地将伙房的门关紧,石灿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走出,却见对方正推着木桌,将门口堵死。

“怎么了?”他自然知道大事不妙,但还是问道:“被发现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紧张地说道:“被发现有人逃狱,如今在逐一搜查,我们要加快脚步,大王已派人在外接应!”

“怎么逃啊?”石灿不是没听说过宋望和应日尧的手段,若是被抓住,不仅暴露了他的身份,就连他的杀了宋图的事……

只见那小伙子神色紧张地拉着石灿走到角落,指着地板处的铁门说道:“这里有一处地窖,是可以通往外取冰存粮的,但我没有钥匙,这里有菜刀,咱们合力将它砍开吧!”

石灿见有通道,立刻大喜,又抬头看着面前之人的小身板,他被押在狱中多日,更不可能有力气砍开,不由得长叹一声,骂道:

“你这傻子,这铁门你要砍到明日都砍不开,赶紧给我拿木炭、硫磺和火石过来!”

“什么?石工,你要这些干什么呢?”

“笨!叫你拿来就拿来!”石灿也不愿多说,怒目相似。

小伙子一见对方发怒,吓得手脚都抖了起来,只好颤颤巍巍地拿着他要的东西。

幸好他们在伙房,这三物皆有,石灿看着眼前不算多的硝石,用手掂量了一下,只取了约是它五分之一的木炭,和更少的硫磺。

站在他身旁的小伙子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石灿心中极为不悦,毕竟这配方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若是被这家伙窃取了,莫不是自断生路?

容不下他思考太多,远处士兵的叫喊声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制作下去,似乎石灿制火药时过于全神贯注,连身后那小伙子灵动的双眸都没看得清楚。

就在火药即将制成之时,忽然门外一阵骚动,嘭的一声,伙房的木门被一脚踢开,从外一下子涌进了一批士兵。

“将这二人拿下!”为首的将领指着伙房中二人,石灿猛地转过头看去,却见那小子已经抓起菜刀往士兵们砍去,口中还喊道:“石工,你快走!”

石灿咬了咬牙,将还差一点的火药点燃,朝着那群士兵扔去,口中大喊着:“我要跟你们宋家军同归于尽!”

随着一阵火花的爆裂声,他的双目便被黑暗笼罩……

——

火药的硝烟味似乎还在鼻腔中萦绕,石灿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军帐白色的顶棚。就算他再天真,也知道自己肯定没逃出漠北,如今不过是板上鱼肉罢了……

“石灿,你既然醒了,那我就要问你了!”

忽然,一把镇静稳重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石灿连忙撑起身子,紧张地看着周围。

此刻他们正身处于医药房内,眼前有二人,一位剑眉星目,高大挺拔,一位俊逸清冷,目光凛冽,他还算是脑子清明,猜得出此二人必定非同凡响,也猜得出这其中必有一人是宋望!

只见那高大的将领神色冷淡镇静,继续说道:“你纵然可以恨宋家的人,但你身上毕竟还流着汉人的血,为何去帮着匈奴异族残害大恒同胞?”

石灿听着对方义正言辞的质问,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好笑,便不由自主地嗤笑一声,讽刺地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恨宋家军,那我问你,整个漠北,除了匈奴,谁敢与他们作对!”

他恨透了以权谋私的宋家军,也恨透了他妻儿死时无一人站出来说话的墨城之人,与匈奴合作不是正好,一举将他们全部杀了,更畅快!

宋望听了对方不以为意的讽刺,右手不禁握紧了拳头,看在眼里的应日尧知道他在极力地压抑着对石灿的愤怒,便开口说道:

“你六年前投奔呼衍普提,这些年来没少帮他,这些年在战场上死在你所制火药下的漠北军有千人,而死在匈奴突袭投下火药的百姓,有万人,单是孩童,就有一千!”

石灿听着对方冷静得如同索命阎王的声线,逐渐低沉,似要将他拉入地狱那般:“这其中有多少个家因你而崩分离析,以泪洗面,你以为你在为妻儿报仇,却不知你的妻儿早已因你的恶行被数万人唾弃!”

杀人诛心,应日尧的一字一句好似利刃般穿刺着石灿冥顽不灵的内心,他咬紧着牙龈,将心中的震慑强压下去,依旧嘴硬地说道:

“战场上必定有所牺牲,你能说你们就没杀过人吗?你们杀的人不也是有父母妻儿!凭什么说我!”

“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匈奴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吗?”宋望看着他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冷漠地讲述着:“你还记得半年前那场仗吧,在那场仗之前,呼衍普提为了向我们示威,派手下大将乌苏,靠着你那劳什子火药,率了几十人突破墨城北段防守,血洗北边十八个村落,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他与将领打赌,那日必定要杀一百人,杀到九十八人时,死剩一位孕妇,乌苏便当着孕妇的面划开了她的肚皮,将那啼叫的婴儿取出,挥刀削断一颗树枝,直接将婴儿刺死于树枝之上!”

那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宋望深深地闭上眼睛,记起那日当他与日尧率兵赶到时,所见之景一如十八层地狱般,女子衣不蔽体,男子身首异处,老人面目全非,幼童死无全尸,那时他怒不可遏,直想手刃匈奴为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那日,他与日尧亲手将那婴儿的尸体从树枝上取下,将眼前凄惨的死状深深地刻在脑海中,必须时刻警醒他们自己,不能松懈,不能忘却!

“你觉得我们跟匈奴是一样的吗?”宋望低沉的声音似在质问,似在索命。

半年前的那场胜仗,上场的士兵里,没有一个不是抱着非胜即死的信念而战,重创匈奴,他单刀直对乌苏,浩气长天,数十回合打得他节节倒退,直到人头落地!

他们早就看得出呼衍普提过分依赖火药,每次打仗会通过火药开路,正面进攻,但匈奴在武器上却没有大恒所具有的连弩那般威力大而射程远,他们决定先发制人,以连弩迷惑前方开路人,在要隘处掘土为坑,以陷敌方人马,坑中设埋鹿角枪、竹签、碎石,将带着火药的部队全部陷入坑土之中,再以连弩点火远射,点燃坑中火药,紧跟其后的匈奴兵被火药和溅起碎石利器波及,大损其势,直接攻破火药之难关!

呼衍普提既惧于宋望与应日尧高超的战术,也惮于漠北军视死如归的气势,那一场仗可谓输得彻底!

谁不知龙生九子,睚眦慑人嗜杀,呼衍普提以为漠北皆是软虫,却不料点着了两位睚眦的怒火。

试问如何熄火?唯以匈奴的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