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抽了抽鼻子，一只猪头面容扭曲，看来那只鸟妖对他做的绝不是“挠几下”那么简单。

虽说从伤口来看，还真是挠了几下。

“详细说说。”莫余来了兴致，谁能拒绝送到耳边的八卦呢？

八戒声泪俱下，憋着一股子怨气将刚发生的惨案告知了莫余。

今天他顶风冒雪跑出了盆地，循着空气中的味道兴冲冲地找到了自己盯梢许久的野猪群，那三头母猪果然如他所料地发了情。他一蹭一蹭地凑了过去，目标不仅没有攻击他，还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八戒自诩也是猪中翘楚，别说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荒野了，就算哪天野猪进化出高等文明，闲的没事整天钻研礼义廉耻，像他这样的身体素质和修炼天赋出类拔萃的妖精也该获得最广阔的交配机会。之前是自己给自己划下了规矩，不能碰没动心的母猪，现在方便之门都开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故事到这都算是好事，如果一切就这么继续下去，隔壁的鸟妖压根不会出场，时间线拉到半年之后，一窝八戒的种就会降生在这片山林。

奈何生命的律动到了高潮，八戒欢喜得欣喜若狂，身下的母猪本就没有灵智，更不知道正要发生什么。

这俩一战便是天昏地暗，“狼奔豕突”这个词的豕突此时非常传神。这俩不知怎的，越是合奏越是远离盆地，一路高歌猛进，眼瞅着又绕过了一个山头。

母猪的体力当然没这么强，只是八戒本就有底子，系统性地开始修炼后身体素质更是大幅度上升，愣是以一猪之力化身推土机，推着母猪绕过了一个山头。

八戒沉浸在自然环绕的快意中，忽略了一个本该引起警觉的信号。

他快绕出自己的领地了。

八戒通常会在内侧找食，外侧的食物就会稍多一些。有些习惯生存在八戒活动范围的野猪会留在内侧享受稍微少些的食物，而对自己有信心或是受八戒独宠的猪群则会去食物更多的外侧生活。这三头母猪带领的小型猪群本就在领地的偏外侧行动，今天八戒找到它们的时候，便已经离领地边界不远了。

绕过山头之后，便看见了插在树上的一根羽毛。

灰白色的、有褐斑点缀、带着微弱法力波动的羽毛。

那羽毛本是极软的腹部细羽，却被某鸟妖以大力插进了树皮，充作猪妖和鸟妖间领地的分界线。

在同一片山林中，妖精与妖精间的领地意识表现的并没有山林与平原交界处的妖精那么明显，他们会对来来去去的动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偶尔会以此为由头朝对方呲牙，但至少没到交界处的妖精那样剑拔弩张的地步。

对八戒和他的邻居来说，其他领地来的动物，他们压根没时间管，只要其他妖精不要不识好歹地踏入自己的领地就行。

八戒猛地一冲，带着母猪一起冲进了鸟妖的领地。

但正在兴头的八戒压根没觉得这一冲和之前的冲刺有什么不同，他不仅没有警觉过来，甚至还带着母猪不断推进，庞大的身躯一个耸动，又撞倒了鸟妖领地里的一棵大树。

那鸟妖本就察觉到了八戒的到来，以为八戒能知道自己已经擅闯领地，下一瞬便会回去，没想到竟然撞倒了领地中的大树。

那可是它重要的栖息地，每天轮着在树上睡觉可是一大享受。想到这，鸟妖怒不可遏，穿林打叶，轻展褐翼，几个转瞬就看见了闯入自己领地的八戒。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怒火冲破天灵盖，直直烧向九霄云外。

这该死的猪妖，闯入边界不思悔改也就算了，还带着一头母猪，正在做那事！

可恶！

鸟妖把原本打好腹稿的质问鸣叫丢到了爪哇国，双翼拍击，速度不减反增，直挺挺地撞向八戒。

八戒正在欢好时分，哪里能察觉身后劲风，乐乐呵呵地把自己那黝黑的猪屁股留给了鸟妖飞来的方向，成了鲜活的靶子。

鸟妖怒极，尾羽一摆，疾冲到猪妖屁股后头，以双翼为中心，身子猛地一转，将两只利爪狠狠地抓向了八戒的屁股。

八戒嗷的一声，抛下了身下的母猪，抽身便走。

鸟妖见八戒跑的急切，知道这头猪无意冒犯，冲到天外的怒火收了一半，便收了附着在利爪上的法力。

但火气依旧很大，利爪横七竖八地在八戒的屁股上又添了几道痕迹，见八戒跑出了自己的领地，这才罢休，一个翻身，飞回树上，双眼紧紧地盯着猪妖，若是这猪妖再带着母猪来它的林子里做那事，它就要把这猪妖扒了。

莫余听完八戒的哭诉，琢磨了一下，追根究底，事情的起因还是八戒不对，擅闯妖精之间的分界线，违背了妖精之间的规矩，活该挨打。

更何况还是一边和母猪阴阳交泰一边越界，更活该了。

“我给你捋一捋。你知不知道不能越界？”

“知道。”八戒气势一泄。

“界线上有没有明显标识？”

“有。”八戒低下了头。

“犯错了是不是该挨打？”

“该。”八戒趴窝，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让他有些没精打采。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这身伤算是白挨了。就是有些遗憾，被这一吓，他要怎样才能有模有样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那些族人面前——尤其是那些亲眼看到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母猪面前？

“既然知道犯了错，又因为犯错挨了打，那这事就算是翻篇了。但我看你好像还是不高兴啊。”莫余之前教过八戒“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的道理，按照八戒的表现，应当是全听进去了才对，此时怎会为自己的错误而烦闷？

“当然不高兴，这条规矩可不是我定的。”八戒郁闷就郁闷在这，这条规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不成文规矩中的不成文规矩，压根没有妖精提过，只是每次越过那条边界时，都会被其他妖精找到自己打上一架，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件事当成了规矩。

反正边界以内是自己的天下，其他地方的妖精跑进边界线内就会被自己按着暴揍，跑来的妖精露怯，不用打多久，优势就全到自己这边来了。

到其他领地会被妖精打，别的妖精到自己领地里会被自己打，总而言之，有自己打别人也有别人打自己，八戒就平衡了。

但今天被鸟妖在自己兴头上抓伤了屁股，八戒这便又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要把山林分成你的我的？你是飞鸟，不管天上地下都能去得，我又飞不上天，我是一头猪，只能在地上走，这样一分，合着同样大小的地盘，你享受的比我多？

干脆，山林就是大家的，你拿空中我拿地上，不照样还是自顾自讨食，又不会被对方抢走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