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让李丹成去和航天器研发对接，她是拒绝的。

因为，白瑞树和李丹成同级，这事情不可能是白瑞树一开口，李丹成就得照办。首先，她要琢磨一下，因为她不愿意上手不该归自己管的项目。如果这个项目其实是后勤方面的，她不想自己身为工程人员费了半天劲，到最后什么作用都没起，给她后期加一点文案修饰，就显得她有用。

知道真相的良心一定会骂她，自己根本没在这些事中发挥作用，就证明上面那个是假的。

后来她被白瑞树劝着去试了一下，试了两天，诶，这航天器在宇宙空间的航线还真是个工程问题，和后勤最多也只是在能源方面有点关系，而航线的工程问题解决了，能源方面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航线问题确实不错，下次再有这种需要立项讨论的问题请再来找我。”一次会后，李丹成带着残留在脸上的笑意向白瑞树致谢。

白瑞树是真搞不懂这帮天才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竟然算是致谢？这表情和言辞完全搭不上啊。脸也是半冷不热，残留的那点笑意还是先前遇上其他事才上脸的，哪怕你说话的时候再挤个笑容出来呢？

要不是精神足够敏锐，能直接用神识感应出李丹成的情绪，就她现在皮笑肉不笑的情况，理解成是来阴阳怪气自己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好像很有动力的样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白瑞树可不希望自己短时间内还能掏得出同样麻烦的问题，或许大佬们会对解决高难度问题有内在需求，但后勤方面的事已经够多了，他这时候模仿不了大佬。

“嗯。他们说，如果路线选择正确，只要我们给航天器一个初始速度，它就能自己抵达月球，并安全着陆。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你看，那是这样的一个东西，”李丹成的眼睛一下子有神了，和刚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判若两人，还很来劲地抬起手，攥成拳头，放在面前示意，“这是我们的航天器，它要从这里到这里，如果这两处有等大的质点，那走这样的弧线是最方便减速着陆的。”

李丹成手舞足蹈地解释，配上她的外表，如果是别人来看，或许会觉得有些可爱有趣。

但白瑞树不这么觉得，他知道李丹成现在比划的东西他看不懂，而有人比划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他看着可感受不到可爱有趣，只能觉得惭愧。

学术领域，菜就是菜，立正挨打就行了，没听说过哪个正经人认识到自己在学术领域菜了还能朝着大佬嘿嘿傻笑的。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一般是不打算深造，态度都差点事。

“而这时候再引入第三个……你看，它得做出这样的轨迹，就能利用起点和终点，还有中间引入的第三个质量源，我们可以用这个曲线来利用它。”李丹成继续演示，眼里放光，双手带着法力做模拟，看起来像是猫抓空气。

一般人做这个动作，或许会很可爱，但白瑞树看着非但不觉得可爱，连汗都快下来了。

他看不懂这听起来很厉害的轨迹为何长成如此，毕竟他没有学过能产生这条线的前提理论。而当有人正兴奋地对自己讲解什么东西的时候，如果不了解其前提理论，讲解的越多，越是让人苦闷。

而且这场景太容易让他想起自己被大佬们拉去开会讲解的画面了，他快被折腾出心理阴影来了。必须得用一种和缓的方式将李丹成的话题引开。

“这很厉害是吗？”要让人从深层次的学术问题移开视线，转而讲些一般人也能听懂的常识性话题，一个“厉不厉害”的疑问就够了。

大佬自有一番判定某问题“厉不厉害”的逻辑方法和理论基础，如果他们愿意形容某样东西很厉害的话，一般人只需要顺着他们便能得到该问题的常规信息。

不过如果大佬觉得“厉不厉害”这种通俗判断词汇用在他们正在研究的事物上是种侮辱，那就另当别论了。

向这样的大佬提问“厉不厉害”，只能祈祷他们不会是自己的任课老师、班主任、年级主任、院长、校长……总之，一切利益相关人士，毕竟他们会在心里给问出这种问题的学生、晚辈打上负面标签。

白瑞树琢磨着自己和李丹成既是同龄人又是同级，被打上点“学术态度不严谨”的负面标签应该没什么事。

“……是的，这非常厉害，厉害到任何听说这件事的人如果激动得跳起来我都不奇怪。”李丹成瞬间收回了演示的手和法力，站得笔直，看向白瑞树的目光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白瑞树有点受伤，这种目光他在别的时候看见过，那是天才看到“笨蛋”时会露出的目光。一般看到笨蛋也不会这样，只有当天才找到“聪明人”，很高兴地聊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对方其实是“笨蛋”时，才会露出这种目光。

“很抱歉我没有激动到会跳起来的程度，那么，祝你愉快。”白瑞树溜了，刚才被李丹成叫住，说是“致谢”实则是要新项目地说了一通，就已经吃了一发“天才看笨蛋”目光，要是再留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瑞树溜得很成功。李丹成一开始还有些从白瑞树这里摸点新项目的希望，但当白瑞树表现出“笨蛋”的一面时，李丹成的这份希望迅速归零，只是以“广撒网总有鱼上钩”的心态，目送白瑞树远离。

“其实你得往好处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在别人的专长中显得像个笨蛋，这没什么。你可以在一千个领域、一万个领域中都显得像个笨蛋，不过只要你在一个领域，比如后勤方面，显得能像个天才，这就足够了。”莫余决定充当一下心灵导师，毕竟白瑞树现在看起来还挺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