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

金朝狼主完颜亮看了柳永的《望海潮》，对南朝生活向往，发动了宋金之战。

明末，江南之地毁田种桑，丝绸名扬天下。大的织户有上万台机子，雇佣成千上万工人。

改开后，也是此地，集体经济，私营经济快速萌发，产生了“苏南模式”。

不像鲁、豫等省，有当兵吃粮的传统；新吴小企业繁多，本地人有太多选择。

头脑灵活的人去亲戚家帮忙，掌握技术、管理后，自己出来开厂；或者搞自建房，租赁给外来打工者，过上“包租公”生活；至不济，也可以去周边的工厂上班，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很容易混上小领导。

邱成国不同，高中毕业后，主动参军，当了义务兵，又转了志愿兵；做了了两期六年的处级士官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继续留在军队。

他看不上工厂里起早贪黑的日子，拿着转业安置费，和战友去对方老家开了采沙厂。

用拳头、刀子、双管猎枪打下市场后，在建材市场站稳了脚跟；半年后，战友被打了黑枪，尸体被扔到水闸下。

战友死后，在当地没有根基，邱成国贱卖了采沙厂，回老家投奔堂哥，入股了“五环”轮胎厂。

大家疯传他是特种部队，去过战场，杀过人；在北方开过沙场，手里沾满血，路人都敬他三分。

今天喝闷酒，仿佛散发出杀气，无人敢靠近。

一个顶着红色爆炸头，带着鼻环的年轻人凑过来，挤满笑容，“邱叔，我请您吃烤腰子！”

邱成国摆摆手，一脸嫌弃，“红毛小鬼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又从家里偷钱了吧？你那点钱，留着自个上网，去发廊整理你的鸟窝头吧。”

红毛急忙分辩，“这不是鸟窝，这是狂拽酷，是高贵的葬爱家族……”

邱成国撇撇嘴，“前几天，谁被老妈揪住耳朵，从黑网吧里拉出来？你们这群小鬼，不去学校好好念书，天天窝在网吧。一天吃一碗泡面，键盘上的ASD键，被你们磨去字样。算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懒得替家长管你。”

红毛红着眼睛，扭扭捏捏的说，“邱爷，小丽是我看上的女人，也先和我上的床。现在她被镇上的大彪抢去，你要给我做主。我都给他说了，我们都是你罩的小弟。他扔下一句：安镇只有金钱标，没有狗屎邱！”

邱成国冷哼一声，“少看点《古惑仔》，你毛都没长齐，张口、闭口女人，知道进哪个洞吗？……前头带路，我正好手痒，好好见识金钱标的威风！”

搭上改装的电摩托，戴上墨镜，两人风驰电掣地，杀向另一条街上的歌舞厅。

卡拉OK的包间费太贵，花5块钱的门票，可以玩一晚上，歌舞厅成了荷尔蒙青年男女的最爱；如果再花上3块钱，买一杯冰可乐，那就是大哥级人物。

推开检票小弟的胳膊，邱成国大喇喇的走进歌厅，大厅里震耳欲聋，镭射灯不断变换，五颜六色的青年男女群魔乱舞。

他顺手拿起一瓶瓶酒，砸在DJ台上，大声呵斥，“什么鬼音乐？快关上、关上。叫你们老板出来，就说有人来兴师问罪。”

酒瓶碎裂，碎玻璃渣和啤酒泡沫四处飞溅。

DJ看到这样的猛人，连忙关上音乐，吩咐一旁的灯光小弟，“快去向标爷请示，有人砸他的场子。”

大彪的名字很霸气，长得很像本地的矮冬瓜，自从开了舞厅后，肚子和气球似得，人也变成圆柱体。

听到小弟的报告，挥手地赶走房间里的女人，丢下一句，“想在这里捞钱，晚上来我房间。让老子试试你的活，别丢了咱家的名声。”

见到邱成国大马金刀的坐在包厢，他堆起笑脸，“哎呀，今天什么风，把邱爷吹来……”

邱成国呶呶嘴，挑挑眉，以目示意红毛说话。

红毛胆气一壮，对着台上的女Dance大呼，“小丽呀，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你。没有人能抢走你，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小丽画着烟熏妆，带着大耳环，一头红紫相间的乱发，不情不愿地走下来，对着红毛大吼，“紫残枫，咱们已经分手。咱们不是三岁小娃娃，别像个小孩子哭闹，小姐妹都看着，别丢脸。”

免费看了一出琼瑶剧，大彪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真难是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对着DJ，服务生大吼，“Misic，快点响起来；真是没有一点眼色，这位是一把西瓜刀砍半条街的邱爷，肚子上有刀伤，背上有枪伤，是咱们安镇的大哥大！”

安镇外来打工仔很多，但也只是个小镇；舞厅门口的保安凶恶程度，只能去中小学收保护费，对“枪林弹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邱成国敬仰有加。

红毛摸着鼻子，哭哭闹闹起来，后来跪在地上相求；小丽瞄了眼小姐妹，得意的点点头，重新接纳了对方，手拉手走进舞厅。

不懂年轻人的爱情，也不在意被本村人利用。邱成国拿起红酒当啤酒，又开始喝起了闷酒，本来就是气不顺，刚才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大彪也不离开，堆起笑容，“镇上新开了一家“海盗船”酒吧，那家老板是个毛头小伙子，是个外来户，行事非常嚣张。没向咱们圈子报备，也没向您拜码头，吃了狼心豹子胆！邱爷，您出山吧，带我们干他娘的！”

歌舞厅的门票收入寥寥，大多都是刚上班的小年轻，酒水销量不高，利润全靠场子内小姐的提成。

酒吧开业后，稍微有姿色的妞跑去，“优质男客户”也转战过去。

舞厅的人气没有衰落，利润大幅下降，怂恿邱成国去酒吧闹事，最好闹黄。

邱成国低头喝酒，没有接茬，看不上做皮肉生意的人。

大彪抽抽嘴角，知道这回有戏，如果别的时候，自己提这样的意见，对方肯定转身就走。

看到希望，他嘴里如摸了蜂蜜，不断恭维。

一瓶红酒下了肚，邱成国红着眼睛，笑骂，“狗日的大彪，又拿假红酒糊弄邱爷。你刚才的计划，能叫计划吗？对方敢来开店，肯定有依仗。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算蛇吗？……如果信我，就装备好钱、人，听我的暗号，咱们周末再行动。”

大彪小鸡啄米般点头，伸出大拇指，“邱爷，你是咱们中的这个，怎么敢不听？您不亏是军队里出来的高手，计划缜密，不打无装备的仗。”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叫红毛，邱成国转身离开。

他心里产生疑问：自己对正常生意没兴趣，反而对灰色地带有信心。好好的日子不过，反而喜欢打打杀杀，难道是天生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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