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喃眼神闪过失望，从中而开浓浓蔓延开来的失望。

陈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向喃这样的眼神。

就像是一只猫儿，得不到渴望的小鱼仔，失落地摇头离开。

猫儿摇头离开了，可是却还是不忙了抓挠着见证着这一场面的人的心。

陈生心软了。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气轻到别人几乎听不清，只能够他自己听清。

“好吧，带上它吧。”

向喃诧异又错愕，陈生这是完全逆转了态度的。

在之前，向喃其实是完全不抱有希望的。

向喃一头雾水，虽然云里雾里，可是还是觉得侥幸。

既然陈生同意了她这样的请求，那么一切都是有可能得。

陈生率先一步走在了前头，向喃也一瘸一拐地抚着墙壁走在后头，关着赤水的笼子被陈生提溜着，一双眼睛遥遥地望着向喃。

向喃摒着气，对着赤水眨了眨眼，在陈生没有看见的地方。

这是向喃与赤水不用言喻的暗号。

向喃走得慢，确实是一步一个脚印，多走两步，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而一直步履矫健的陈生，在见到向喃一直都没有跟上来后，便将其身后的身影锁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拍了拍手掌去搀扶向喃。

受了陈生的搀扶，向喃却觉得受宠若惊。虽然陈生对她一直都算得上温柔…

“慢慢走，别急。”陈生明明看上去要瘦弱许多，可是手掌的力气却不小，即使是单手搀扶向喃，也是搀扶地稳极了。

“这是哪儿？”正是因为得了陈生的搀扶，所以向喃的精力不用完全放在脚边是否有石子上了，而是得了空子暗自记下了周遭的环境。

“一座孤山罢了，没有名字。”陈生声音淡淡，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向喃复杂地看了陈生一眼，“所以生哥怎么会在这里定居？又…怎么会找到我和赤水？”

向喃是心虚的，她不太确定陈生一定会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

良久的沉默。

向喃心里嗤笑自己，“果然，他不会回答。”

“你真的想听我是为何到此处的原因？”本以为这样良久的沉默只会持续更久，却不料，陈生却选择了忽然作答。

向喃沉吟着，陈生的话，似乎总像是藏着刀。

面前就像是有一个黝黑的大山洞，而向喃却徘徊在山洞的洞口，洞口里头却并不知道到底藏着半藏还是藏着穷凶极恶的凶兽。

向喃踟蹰着，不敢轻易作答。

“呵…”陈生忽然嗤笑一声，就像是嘴角便飞出了一朵黑色的，轻飘的蝶。

“生哥！”

最终，向喃还是做出了抉择。

一只手轻扯着陈生的衣角，向喃推了推他的衣裳，“我听。”

“当真？”

“当真。”

陈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向喃，眼神深邃，几乎要戳穿向喃的内心，将其封闭给撬开。

“我…”陈生徐徐牵起唇角，就像是刻意作恶然后戏谑着对方一般，藐视着面前的一切，当然，并不包括向喃，“是被燕修给赶出燕南客栈的。”

甚是残酷的微笑映照在向喃的眼底，就像是给澄清的眼瞳中刻意染上了一片血红的水。

向喃久久不能作答，眼睛忘记了开阖，唇角觉得干涩，嗓子眼都已经干涸了。

就连心脏…都差些忘记了跳动。

向喃几乎能够数着那强有力的且沉重的心跳声。

是燕修将陈生赶出地燕南客栈…

被陈生云淡风轻说出的一句话，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被好生打磨一翻后继而开刃，然后犹如嗜血一般地捅进了向喃的胸口。

向喃不敢相信，可她不能不相信。

陈生没有理由说话，向喃也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样荒唐的原因。

向喃哑口无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漠然流下，沉淀着数不清的伤痛。

陈生还在笑，但向喃明白，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笑。

那样清秀温润的面庞变得扭曲，陈生扯着嗓子说：“向喃，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吧。”

向喃含着泪，蓄着晶莹花，无言摇头。

颤抖着喉头，酝酿了许久，向喃问：“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答案呼之欲出，向喃心如刀割，她不傻也不单纯，很多事情其实她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陈生的落魄，黝黑简陋的山洞，与陈生如影随形地身影，陈生性格的扭曲偏执，几乎病态的念头，还有陈生对燕修的那一种深入骨髓的恨…到如今，似乎都已经能够找到理由来解释。

“因为他恨我，他不愿意让我接近你。因为我爱你，比他更爱你。”

陈生眼神狰狞，被风霜磨砺过的眼瞳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但血丝之间夹杂着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明明是爱意的表达，却被陈生说得这样怒不可遏，犹如再讲一个残忍的笑话。

这个笑话确实残忍。

追根究底，弄到这样的田地，罪魁祸首还是她向喃。

若是心脏能够从身体里头挖出来，那么别人一定能够看见向喃已经被乱箭刺得尽是伤疤的心。

陈生爱她。

向喃许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察觉了，只不过是一直装傻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在向喃的心里，陈生一直是最温柔最体贴的哥哥才对，怎么会是爱人呢？

不可能的…

命中注定的关系，是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已经决定了的，向喃从不怀疑。

燕修与陈生对于向喃来说是不一样的，是从本质上来说就不一样的。

这不是因为偏爱，只不过同燕修，向喃要的是情爱。同陈生，向喃要的是亲情罢了。

谁都不能够取代谁，都也不能够抹煞谁。

眼睁睁地见证着这样的田地，向喃却一点儿也不恨燕修，当然，也一点也恨不起来陈生了。

爱总不分对错，陈生的爱从来没有伤害过向喃，所以向喃不会恨陈生。而陈生，也不过是为爱的牺牲者。

而燕修，这个让向喃爱到了骨子里头的男人，向喃承认，这是无法撬动她对燕修的爱的。

燕修有错，可向喃却宁愿将这样的错全然揽在自己的身上。

“生哥，对不起。”向喃说出这句话，是她的心里话，这句话是为她自己说的，也是为燕修说的。

“对不起？”陈生轻声复述着向喃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嵌在肉里，流淌在血液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生望天大笑，泪水默然掉落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