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你呢？”楚秦汉问。

慕容修远眼睛都不抬一下，“考虑中。”

“我们一起上文科吧。”楚秦汉一脸期待。

慕容修远放下手中的书，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先搞定你爸再说吧。”

楚秦汉一听这话，自觉气馁。突然，他灵机一动，“先斩后奏怎么样？等他老人家知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他为自己的好主意得意。

“家长要签名确认的。”王小娅冷不丁补上一刀。

“这生米估计还没煮就被捞出来了。”慕容修远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楚秦汉挠挠头皮，“哎！反正一定会有办法的。”

“何为，你选理还是选文？”方奇蹦到何为旁边。

“我，得问个人。”何为晃着圆滚滚的头说，脸上竟浮出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

“谁呀？这么神秘？”方奇好奇。

何为笑笑，没说话，继续他的刷题之旅。

饭桌上，楚云帆收起报纸，放到一边，端起饭碗夹了一筷豌豆荚，突然似想起什么，停住筷子问：“你们该分文理班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问句，钻进楚秦汉的耳朵不啻一声惊雷。但是他得不动声色，于是应了声“还没”，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中的红烧排骨。

楚云帆研究了一番儿子的表情，“你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楚秦汉心一紧，含糊地应道：“嗯嗯。”

楚云帆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多说什么。

张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鉴于上次教训，她选择了沉默。

于是，这一餐饭吃得格外的静悄悄。

慕容修远坐在书桌前，背影显得异常倔强。他挺直着背，像是对抗着什么。

孙瑶推开门。

“麻烦您下次进来敲一下门。”慕容修远头也不回地说。

“好，好。”孙瑶心里不悦，但是还是嘴上应承着。

“没什么事，您就不要来打扰我学习。”

孙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尽管她也知道慕容修远从小就外冷内热，可是初中以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如江河日下。她感觉这孩子似乎筑了一道玻璃幕墙，将自己和她隔绝开来。她不知道原因所在，期望他长大后能理解自己的愿望仿佛成了泡影。此刻，听到这样的驱逐令，她的小腹升腾起一股气，将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

“慕容，说话注意分寸。”孙瑶压低了声音，尽力掩饰着怒火。

慕容修远不吱声了。

“你过来一下，关于分班，我们商量一下。”孙瑶在小沙发上坐下。

慕容修远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诮，商量？美其名曰商量！还不是她说了算。心里想着，还是挪到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我估摸着最近应该是要分文理科班了。我和你爸的意思，你报理科。第一，你理科成绩很有优势；第二，理科就业范围更广更好就业；第三，你还是要准备出国的，报理科申请国外大学也比较有利。”

慕容修远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没吭声。

孙瑶比较满意地点点头，“我想你应该明白妈妈的一片苦心。”

慕容修远抬起头，讥讽道：“你考虑的都是自己吧。”

孙瑶被噎住了，脸上渐渐现出了愠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分班的事，我要自己做主。”慕容修远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分量。

“侬晓得啥个事体？好好交个前程，侬要做撒噶作？”孙瑶一急，飚了满口的上海话。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被江城话同化过，骨子里她就是自视高人一等。慕容修远不无悲哀地摇摇头。

“侬倒是讲话啊！”孙瑶激动地说到。

“我不读理科班，照样可以上好大学。”慕容修远不为所动，坚持到。

“侬个小赤佬！”孙瑶嚷着，就差从沙发上跳起来了。转念一想，她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对付慕容修远，她知道不能硬来。只要他能答应去留学，就可以走出一片光辉前途出来，更何况去留学势必还和白鹭一起出去，两个人说不定还真能在一起。想到这里，孙瑶心里有种虚幻的喜悦和满足。于是，她掩饰地捋了一把鬓发，换了个坐姿。

“妈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文理科，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出国留学这件事，你以前就答应过我和你爸，再不能变化了。何况你自己也清楚国外大学水平比国内好多了。你也不想这几年的英语白学了吧？”

慕容修远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声。出国留学确实是自己近几年的主要任务，考取哈佛大学更是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逃离这个家庭，离开江城，是自己的目的。所以，每周末的英语培训他几乎没缺过课。既然如此，自己和母亲的想法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可是他心里迷茫的是自己是为了什么和母亲拧着。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抗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心里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子，是因为她吗？

想到这里慕容修远有些失神。

孙瑶以为自己打动了儿子，就拍拍慕容修远的肩膀，“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下半年的托福考试别忘了。”

慕容修远默然地坐着，一声不吭。

孙瑶满意地起身，尚不失纤细的腰肢一扭一扭，准备离开房间。

“分班的事，我自己做主。出国的事，我自有分寸。”

背后传来慕容修远沉稳而冷静的声音，一顿一挫，掷地有声。

孙瑶愣了半晌，回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残余的斜晖从窗棂里漏进来，像是给他的身影打上了背光。这一刻她有点恍惚，背光里的慕容修远像极了当年的慕容志。当年的慕容志帅气、沉稳、才华横溢，多少姑娘对他暗送秋波，他都不为所动。可是现在的慕容志咋就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安于现状的中年男人了呢？

又是什么时候，那个咿呀学语乖巧的儿子变成了现在的倔强、执拗的大男孩了呢？

在这一刹那，孙瑶没再坚持。“那就这样。你自己全面考虑，不要冲动，毕竟还要选择大学专业。”

慕容修远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