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楚秦汉。

“小娅，你赶快去通知老师到旁边江城二院来。”

王小娅吓呆了，还是王梓活络，赶紧跑去叫老师了。

雨晴觉得头晕乎乎的，后脑勺有黏糊糊的东西在流出来。她依稀感觉到自己被某人紧紧抱在怀里飞奔，那颗紧贴着她的心脏跳得是那样的急促而有力。她努力睁开沉重而模糊的眼睛，看见一张俊朗而熟悉的脸，这张脸上满是焦灼。她轻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白色。全是白色。

雨晴还是有点头晕，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全是白色。心里还在纳闷是怎么回事，又觉得右手麻麻的冰冰的，下意识想要抬手。

手臂被轻柔地按住了。

“不要乱动，针头要滑出来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带着令人熨帖的磁性。

雨晴转过头去，看到床头坐着一个男孩，高鼻深眼，脸色有些苍白，正是慕容修远。她有些惊讶，有些羞涩，又莫名安心，听话地把手放好。

“你现在在还是医院。刚才被铅球碰到了，有轻微脑震荡，但是没什么大碍。不要担心。”慕容修远的声音里有些许疲惫，柔声安慰道。

“可是为什么我的头那么晕？”

“医生说流了点血，有点吓着了，加上还有点贫血。没事的，不要担心。”

雨晴缓缓环视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病人；窗外已是黑暗一片，远近的灯光闪闪烁烁。看来自己昏睡了有一会儿了。

“对了，你饿了吗？我给你喝点粥。”

“你不用上夜自修吗？”雨晴轻声问。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我喂你喝点粥吧，一边慢慢告诉你。”慕容修远打开旁边的一个保温桶，从里面倒出一碗粥来。煮的是排骨香菇芹菜粥，闻着香味，雨晴这才觉出饿来，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雨晴有些不好意思，咬住了下唇。

慕容修远装作没听到，扶雨晴坐起来，拿调羹搅拌了几下粥，舀起一勺，嘬起嘴轻轻吹了吹，很自然地往雨晴嘴边送。

雨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我自己来吧。”

“你打着针，不方便。我来吧。又没有外人。”慕容修远轻声劝道。

雨晴咋摸着话里的意思，脸更红了，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王老师他们刚刚走。叮嘱我好好照顾你，等你醒了交代好事情我就走。王小娅本来想留下来的，她一直很自责，哭个不停，被我们劝走了。楚秦汉被拉回去上课了。学校已经通知你妈妈，估计明天上午能到。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雨晴发现慕容修远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必然是井井头条，想得十分周到体贴。她想问的，他都简单明了地告诉她了。雨晴摇摇头，她没什么好问的了。心里只是有点担心母亲会不会着急。

“已经跟阿姨说了事情经过，本来不来也可以的，但是阿姨不放心，说要来看看你，王老师也就没坚持。”慕容修远像是知道雨晴心里想什么。

“哦。”雨晴小心地张嘴，勉强地就着递来的调羹吃了一口粥。

他和她，有多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交谈，雨晴的心在“突突”地跳着，不敢抬头看他。她的心里突然明白自己是多么介意他的疏远和沉默。可是现在，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默契，仿佛从一开始，他们就很亲密，并且从没疏离过。

慕容修远看着眼前这个文弱的女生，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眼睛躲闪着，不敢看自己。喝粥的时候小心翼翼，仿佛怕弄出什么声响。显然，喂她喝粥是难为她了。

“如果很不习惯喂你，要不我来端碗，你左手慢慢吃？”

雨晴红着脸想，他真的是个读心人，心里想什么还真猜得出来。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慕容修远右手端着碗递到雨晴面前，把调羹朝向她，示意她自己来。

“刚才，我很担心。”慕容修远似乎在斟酌着字眼，说得很慢，眼睛凝视着雨晴，“以后要小心一点，好不好？”

慕容修远的话看似平淡，却含着一丝藏也藏不住的温柔。这动人的温柔使得他一贯高傲、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了许多。

雨晴拿调羹的手抖了一下，脸更红了。她的心像被什么渐渐融化了似的，软软的，甜甜的。又像是被清风吹拂着的春天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她低着头，不说话，她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一声声撞击，欣悦而令人晕眩。

慕容修远看着雨晴娇羞的样子，想起刚才自己乍听到消息时的近乎窒息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会紧张慌乱到如此程度，一路飞奔到江城二院，抓住任何一个碰到的人问那个被铅球砸到的女生在哪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男孩的紧张吓了一跳。他找到x光室的时候，看到王云鸽和楚秦汉、王小娅、王梓她们都在拍片室外面等待雨晴检查出来。

他一把抓住楚秦汉，声音都沙哑了，“她怎样？”

这是他和楚秦汉自从上次闹翻后的第一次正面交谈，他和他，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争吵，冷战却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月。为了一个女孩，为了一个秘密。

“暂时没事，医生刚刚检查过伤口了，说受伤不重。”

楚秦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慕容修远，他明白此刻自己朋友心中的痛苦不亚于自己一分一毫。

慕容修远重重地喘了口气，点点头，不说话了。

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影像显示轻微脑震荡，应无大碍。不过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而且刚才做了血液检查，女孩营养不良，有些贫血。

两个男孩同时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

王云鸽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切，心里已有几分明了。

后来的事，大致就如慕容修远所说的，他主动而坚定地要求留了下来。楚秦汉、王小娅走的时候很不放心，终究还是被王梓和王老师拉走了。也许这几个人中，王云鸽觉得还是慕容修远沉稳靠谱一些吧。

“你平时要吃的好一点，医生说你有点贫血。”慕容修远的眼里似乎有一片湖，柔软平静。

雨晴想起自己每天不是榨菜就是大白菜，基本见不到荤腥，不贫血才怪呢。她虚弱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看窗外，“是不是很晚了？”

慕容修远看看表，“7点了，是不是困了？”

雨晴心里暗笑，不是饿了就是困了，自己是变成一只小猪了吧。“你不用回家吗？”

“我等你挂完盐水再走，否则，有点不放心。”

雨晴又飞红了脸。今晚的慕容修远不再缄默如冰，而是暖如春风，吹开了自己心田花开数朵。她想起刚才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是慕容修远，心里安心而喜悦的感觉。楚秦汉和慕容修远之间的选择，自己的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了答案？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医生说要观察几天。你这样子，就好好地安心养一养。”

“可是，要落多少课啊？”雨晴叹道，没有说出口的还有“那要花多少钱啊？”

“别担心，我会来帮你补课的。”

慕容修远凝视着雨晴。

雨晴低下头，“谢谢！”

接下来慕容修远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怔住了：“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