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苏欣情绪完全不受控，冲过去就一顿狂问。

“大丰村怎么就给堵了，谁死了？”

路人一脸郁闷，不过见她焦急，怕是大丰村的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是雪下的太大，山路冻的直接就给裂开了，出事的人赶着牛车载着一车的孩子，人车都给摔了下去，听说大人死了，这一车的小孩也伤的不轻。”

苏欣浑身一颤，想起往年大丰村厚重的积雪，只觉浑身都要被冻僵。

大丰村通往镇上的路，听说已有几十年，岁月踏出来的黄泥路，怕是承受不住风霜寒冻。

冬天太冷，天黑的又早，孩子们都会搭个便车回去。

阿城……

苏欣眼眶一红，一时之间也不知何去何从，若是弟弟出事一定会去医院，镇上有小诊所，县上也有医院。

这会儿该去哪儿？

忽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阿姐，怎么是你回来了，爸呢？”

来人正是苏雨，苏欣急的拉住自家妹妹，不由分说问道：“小雨，阿弟他怎么了？”

“姐，你别急，弟弟刚做完手术。”

“手术？”

于是苏雨一边带着人去县医院，一边说起三天前的事。

那日雪太大，地面结了冰并不好走。

尽管走的慢，但路走到一半，地面就直接裂开。

车被卡住，一旁的山岩也掉落不少石头泥块，老牛惊得四处乱晃。

前后不过一瞬，牛力气太大，直接掀翻了车，一车人滚下山坡。

老牛叔为了护住几个孩子直接被砸伤，几个孩子滚下去的时候也伤的不轻，受伤轻的，忙跑回去叫人帮忙。

等大人来了，老牛叔实在伤的太重，当时阿弟状况还好，大家心思都放在老牛叔身上。

奈何刚把老牛叔送去镇上，人就走了。

大家情绪都不好，苏母查看了一下苏城的外伤，不太严重也就没有太过注意，夜里大家少少吃了些东西。

他弟约莫是想着老牛叔死了，心情不好，也没把头晕想吐的事告诉妈妈。

以至于昏昏沉沉睡下，第二天叫了好几遍也叫不起。

苏母这才着急的背着人去镇上，因为路被堵了，只能一路强撑着把人背在背上。

好不容易来到镇卫生院，奈何小诊所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医生只道可能是脑出血、脑震荡，再不去大医院会死人的！

她妈惊得急急忙忙背着昏迷不醒的苏城，去汽车站买票。

好在售票员得知情况，打了电话叫来县医院的救护车。

她妈害怕，又耽搁了一夜，生怕孩子出事，刚好汽车站旁可以发电报，就发了一个电报出去。

不然到时候真的出事，她带着孩子谁也走不开，而且需要钱……

等到了县里，果真是颅内出血，幸亏出血量不大，建议立即手术，她和她爸一共就留下不到五十块钱，哪里够做手术？

没有钱，根本无法做手术，苏母整个人都要快崩溃。

苏母只能让苏雨跑回去找大房借钱，好在钱最后是借到了，加上乡亲们知道后，几乎每家每户都捐了一块钱。

大房和乡亲们足足凑够了一百来块，才把手术给做了。

等苏欣去到医院，就瞧见一脸苦楚，守在床边的母亲。

苏欣心头一酸，忽然有些不敢说爸出事……就怕她妈承受不住。

她弟刚做完手术，人还未醒来。

周兰娟瞧见回来的大闺女，有些讶异，赶忙收起不安的情绪，努力展现一个温暖的笑颜：“阿欣，没事，你弟好多了。”

“嗯。”

苏欣轻轻应着，又是半蹲在病床前，瞧着弟弟那张小小苍白的脸，心尖难受。

她抿唇握拳，忽然有些凄然。

为什么这个时代如此的艰难？

只不过想上个学而已，没有路、没有电、没有灯、没有学校……

大冬日，六七岁的孩子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不仅要提防山上的野兽，还要对付大自然各种灾害。

苏欣忽然想起后世的自己，小学几乎就在家门口，她还嫌要走下楼……

苏欣深呼一口气，挥去杂念。

“妈，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这会儿主要是调理休养，你怎么来了，赶快回去上课，这里有妈在。”

周兰娟说完，又问：“你爸呢？怎么没来？”

“爸……爸他…”

苏欣终是不忍说下去，反倒一旁的苏小武，咬牙道了出来：“婶，叔他从六楼摔了下来，这会儿人还在医院。”

“……”

周兰娟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她一脸茫然，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问了遍：“什么？谁在医院？”

“妈，爸他在医院。”

几乎是一刹那，苏母身子一软，整个人欲要向后倒去，多亏了苏欣和苏小武将人扶住。

方才苏欣已听妹妹说了，妈已经两天一夜没睡。

苏欣把人扶在凳子上，端来一杯热糖水：“妈，身体重要。”

周兰娟哽咽将水放一旁，忍着苦楚：“你给我说，你爸究竟怎么了！”

于是，苏欣将事情经过告诉她妈，尽管刻意避开当时的惨状，还有这些时日有多艰难。

她只道：“妈，您放心，爸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彭老板也没有逃走，答应会垫付医疗费，直到爸出院。”

“你要是担心，过几天，我们给弟弟转院，你就可以去看看爸爸，和他说会话。”

八十年代小县城只有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医疗设施、药品不够齐全完善，转移到市中心医院会好上不少。

只不过，现在弟弟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观察几天。

脑震荡要是修养不好，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苏欣不敢掉以轻心。

周兰娟根本没想到，临近年末，苏家会如此祸不单行。小的出事，孩子他爸也出事，让她一个女人如何操持这个家？

这挨千刀的黑心承包商！

要不是他们疏忽，阿盛就不会出事。

周兰娟没有听清苏欣说什么，站起身，捂着脸晃着身子走出病房，嘴里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

背影单薄的妇人，随时都可能被压垮。

苏欣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劝慰，任何言语都太过无力。

她迫切想要改变，改变这一切！

知识是力量！

但现在的她就是很肤浅，她只想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