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屋内忙碌的男人，听见声响，已是放下手中的活，缓缓朝外走去。

莫南霎时瞧见在夜幕下的少女，正用那亮晶晶璀璨的眸子望向他，欢喜之情溢言于表，连带飞扬的眉梢都沾染了笑意。

少女见他出来，慌张的小身子立马站的笔直，就像站军姿一般。

眉眼弯弯，炯炯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身上。

“莫医生，我回来了……”

轻柔的语气，像是夏夜的轻风，荡起一丝涟漪。

他终于知道苏欣的眼睛为啥这般好看，大丰村的星空很美，她怕是将繁星点点都装了进去，不然为何这般闪耀？

静谧的夜，莫南仿似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深呼一口气，收敛心神。

“阿欣。”

苏欣傻憨憨一笑，又是往里头看去。

方才一直注意给病人看病的莫医生，被他那份仔细和认真所吸引，也没仔细瞧见里头的环境。

此时才发现帘子后边似乎有床铺和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一个煤炉？

她微微皱眉：“莫医生，你住这里？”

莫南点头：“书记让我住他屋里，不过书记家一大家老小，我怕给他们添麻烦。主要是我清静惯了，一个人住更自在。”

“你吃晚饭了吗？”

“你刚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皆是失笑一声。

“等会便吃，乡亲们送了些面条过来，可要给你下一碗？”工作台还没有收拾，莫南一边说一边往里头走去。

苏欣跟在后头，颇是懊恼：“我倒是想吃，就怕我妈在家等急了，明日再来尝尝莫医生的手艺。”

华国八十年代，使用的大多还是玻璃注射器。

一次性注射器还没有普及，这会儿莫医生正在用消毒液消毒，清水洗净再消毒再煮沸，检查清洗针筒针头内外，重复几次最后保存放置循环利用。

医疗条件不好，好在大多医生都细心负责。

她一扫周围摆设，一个书桌不大只够办公。

旁边放着一个柜子，里头放着一些玻璃小器皿、还有一些不锈钢小盒子，还有不少医疗器具，想来里头还装着一些必备药品。

莫南脱下白大褂，取下帽子，看向四处打量的少女。

“店里不用忙活？”

“暂时休息一会儿。”

“回来多长时间？”

苏欣歪着脑袋一笑：“我就待老家不走了。”

莫南扬眉，没把她的话当真，这丫头最晚怕是开学前也得离开。

“可要我给你倒杯热水？”

苏欣摆了摆手：“莫医生，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你能来我们村里支援，真当太谢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大丰村我熟！”

毕竟是她的主场，上山下河，除了深山野兽太多不敢去，农村孩子都跑惯了。

左右觉得自己太客套，苏欣索性道：“这会儿山上又不少熟了的野果，我明个给你采点？

话刚说完，就瞧见一旁的篮子里放了不少野果。

这这这……

见苏欣目光看向野果，神情有些挫败，莫南忍俊不禁。

他不由解释：“乡亲们给送来的，大家都挺热情，这红果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甚是开胃，你要想送，我也不拦你。”

“嘿，我又不是非要送你。”

苏欣打趣轻哼一声，又见莫医生放好针筒，正准备提着桶去打水。

村里头没有水井，也没有水管，只能去河里打水，这会儿天刚黑，再不去打水，晚一点就得看不见了。

“莫医生，我来帮你。”

她连忙小跑过去，小手刚接触到木桶就被人取走。

“你一个小姑娘，旁待着去，我自个来。”

莫南左右手各提一个木桶，又见苏欣跟在身后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说，家里人正在等着你吗？”

“可是天太黑，没人给你打灯。”

“没事，月光能瞧见。”

“可是，月光太暗。”

“没事，摸着路我也能回来。”

“可是，你桌上的手电我都拿了。”

“好吧……”

于是，苏欣光明正大打着灯跟在莫南身后。

“莫医生，你怎么不用扁担？”

“……提着方便。”

他能说他不会挑担子，反倒一手提一桶快上不少。

苏欣跟在后头，瞧着男人坚挺的背脊。

一个来月，莫医生明明相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气质由之前的清冷寡淡渐渐变得柔和，像被温和了棱角，面对乡亲们更是难得温和。

本就是个专致耐心的人，这会儿生活更是赋予他一份沉稳。

莫医生打水的模样有些僵硬，怕是从未吃过这种苦头，没有电用水也不方便，就连道路也坑坑洼洼，稍微不慎便会摔倒。

苏欣抿唇，瞧着某人俊逸的侧脸，一连认真。

“莫医生，辛苦您了。”

正在打水的莫南听后，一脸微怔，转瞬又是失笑一声。笑容轻松自在，简单不掺杂任何东西，单纯真挚像个少年。

“能来这里，我很高兴……”

没有方向的，一直循规蹈矩的心，在一次次义诊中得到了指示。

他好像找到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在生活中找到存在的意义，心灵得到救赎。

苏欣则是被这笑容震撼，爽朗的笑声，她从未见过如此放开轻松自在的莫医生，不再是整个人紧绷着，连带笑容都是冷清，过于平静。

这会儿更多了一份烟火气息，更加真实。

猛然发现与寻常不一样的他，苏欣感觉这份真实感，好像将两人拉近了一分。

莫南也是惊觉自己居然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敞开心扉大笑？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敞开心扉的日子可不多，哪怕是男婚女配，交心的时日也不算多，有些甚至从未了解过另一半。

甚至一直慢慢相随到来，历经几十年才明白身边的老婆子（老头子），可岁月也到了尾声。

他一扫微怔的苏欣，耳根子一热，一定是被他吓到了？

他迈着步子上前，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额间。

“阿欣，回神了。”

“……”

清风将他的声音带至耳边，苏欣面上一红，明明不过轻轻一点，却觉得额间滚烫异常，心跳的飞快。

某人已是恢复平静，提着水走在前头，苏欣连忙打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