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梅清羽一直守在外面，多少听到点动静。这会漓浅兮着急的叫她，赶紧进来。瞧着模样也不敢多问，帮她把许雅沁扶到床上休息。

“去把寒哥哥请来，告诉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记住，不能声张。毕云都不能知道。”漓浅兮用力抓着梅清羽的手，四目相对梅清羽看到了她的惶恐不安。

“是，奴婢明白。”梅清羽知道兹事体大，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沐凛寒就到了，看着漓浅兮坐在床头发呆，眼神空洞，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许雅沁躺在床上，呼吸平稳，满是担忧。

漓浅兮看到他，顿时觉得有了力气。就像飘泊无依的菟丝草突然有了宿主，沐凛寒拍拍她的肩膀，像在告诉她不必害怕。

漓浅兮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终于定了心神，冲他摇摇头，示意先别说话。

故作坚定的往门口走去，门外的人还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突然遣散人，又见贴身的梅清羽着急遁走。沐凛寒更是奇怪，君王进后宫，不带内官，而是带着墨毅这个外臣。

匪夷所思！

北烟一直伸着脖子。希望能看到自家主的身影，可脖子都酸了依旧没看到人。倒把漓浅兮给瞧来了。

“清羽，你带着所有人都退到宫门口的廊下去，墨毅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不许离开。”

梅清羽点头，又走近低声唤了句阿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漓浅兮的神色和话语让她感觉非同小可，此刻是想询问她是否还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漓浅兮冲她摇摇头，告诉她没事，守好外面就可以。

漓浅兮转身冲墨毅颔首，“墨统领，拜托了。”

墨毅冲她抱拳，“王后放心，末将明白。”

梅清羽让所有人都按照吩咐退开，自己也不太放心的盯着屋内。墨毅独树一帜地，立在寝殿门口，梅清羽瞧着，担忧更甚。

众人就这样不明所以的侯着，心里头各种猜测丛生。

“当初不该让她进宫的。”沐凛寒看着当初沐稷寒口中那个活泼的女孩，如今满脸的泪花，毫无生气，不免心生愧疚。

“不进宫，也许此刻早就香消玉殒了。她太聪明了，爱得太深了。不告诉她是无尽的折磨，告诉她了就只剩绝望。”漓浅兮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漓浅兮坐在床边，正给许雅沁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抿着嘴，此刻自己也难过得要命，可是哭的话就是在给沐凛寒添堵。便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寒哥哥，我拿不定主意...”

“迟早都会知道的，再要骗下去，就真的要损害沐稷寒在他心里的形象了。”从许雅沁进宫，沐凛寒一直考虑着这个问题，对许雅沁本人和许家人暗中观察许久，他也是愿意相信许雅沁的，实在不行，就只能和盘托出了。

“寒哥哥...真的决定了吗。我怕她受不了。”漓浅兮抬眼看沐凛寒。

“只能如此了，她知道了也好。日后许多事，也不用担心她不理解而反对。”沐凛寒按着漓浅兮的肩膀，下了决定。“把她唤醒吧。”

漓浅兮起身去盒屉里掏出个朱红瓷瓶，倒出一颗安神丹，轻轻托着许雅沁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掰开她的嘴让她将安神丹服下，才轻轻的，把她叫醒。

许雅沁睁眼的时候，看到沐凛寒在自己跟前，手撑床撑着坐起来，漓浅兮作势扶她，害怕她倒下。

“稷寒，你来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会这样，我会努力让你满意的好不好。”许雅沁牵着沐凛寒的手，声音嘁嘁，哀求着他。

“雅沁，对不起。我不是，”沐凛寒艰难的说着，许雅沁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他不敢握紧，又不能放开。如同擒着泡泡在手，抓不起又放不得。

“什么？什么不是？不是什么？”许雅沁此刻没有丝毫的思考能力，呆呆的重复他的话。

“我不是，沐稷寒。”这句话出口，许雅沁瞳孔紧缩，全身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沐凛寒，垂下了紧紧抓着他的手，又想起了什么，又猛得握住他的手，“不，稷寒。你一定是和我开玩笑的！如果你不是那你是谁。这张脸，又怎么不是他！”

沐凛寒沉默，和她对视。这双眼深邃如深潭，许雅沁在他眼里看不到属于沐稷寒的那丝桀骜冷漠，越是瞧着，越加慌了神。

许雅沁触电一样放开他的手，看着沐凛寒缓缓抬手，一点一点揭开快与自己融为一体的面具。

四年了，再没有这幅面孔示人。

漓浅兮抓着许雅沁的肩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许雅沁的灵魂仿佛嵌在那面具上一样，双目紧紧跟随他的动作。

许雅沁的灵魂随着那面具的揭开，一点一点被抽离，待看清了面具下的那张脸，顿时被异物附体一般，尖叫出声。

面具下，是另一张脸。

床上坐着的两个女人，一个因此可以期待天堂，一个从此坠入阿鼻地狱。

第69章 发狂

“不——”

许雅沁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外头诡异的宁静。

众人都伸着脖子想往里瞧，被墨毅阴狠的眼神一扫，悻悻地缩回脖子。

北烟听到自家小主的这般的嘶吼，急匆匆要往里去，被梅清羽拦下，但仍旧不死心的想要往里闯。

“北烟姑娘，娘娘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在这里侯着。君上和娘娘在，难道你想抗旨吗。”北烟还想再闯，苏洪全也过来劝她，墨毅在后头，站得笔直。死死盯着她，北烟愤恨的瞪了梅清羽一眼，只好作罢。

屋内，许雅沁像一滩泥一样塑不起来，双目呆滞脸色苍白，身体还止不住颤抖。

沐凛寒低低的诉说着当初的一切，斟酌着用词，害怕再次打击到她。

漓浅兮抱着许雅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支持着她。

二人都眼泪哗哗的，沐凛寒也眼眶红红的，沐凛寒的死，是他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许雅沁捂着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嘴里喃喃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这打击太大，她无法接受。

“对不起对不起，稷寒他为了寒哥哥，舍了自己的命，为了能够找到凶手给他报仇，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法说。寒哥哥知道你深爱稷寒，可是他不在了，想让你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可是没想到你却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现在又让你经历这样的事，真的对不起！雅沁，稷寒当初除了寒哥哥，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为了稷寒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吗。”

漓浅兮十分害怕，当初她寻死的事情让他们害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出事。

许雅沁没有回答她，此刻的她就如同遭遇雷劈一般。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从来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可如今告诉她，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的这个人，是他的信仰，是他拼尽全力护住的人。

突然这一切解释得通了，可又有什么用呢，她还要这个解释做什么呢！她宁愿永远不知道这个事实！

许雅沁呆坐许久，漓浅兮也不开口，现在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更深的打击。

沐凛寒也在这时候将面具戴回去。

须臾，许雅沁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想要往外走，漓浅兮想要扶她，却被狠狠甩开。沐凛寒上前，她如同炸毛的刺猬，“不要碰我！”

沐凛寒还想守在她身后，被漓浅兮拦住。“让我去吧。”

你们都经历了太多，坏人我来做就好了。

北烟见门开了，许雅沁跌跌撞撞走出来的，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见许雅沁这样什么也不敢问，护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才两个时辰不到，自家小主就成了这幅模样，北烟看王后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敌意。

“清羽，传撵送沁夫人回去。”此刻的许雅沁比行尸走肉好不了多少，北烟和梅清羽是半架着把她送到步撵上的。许雅沁没有挣扎，任由她们搬抬自己。

看她这个模样，众人侧目，各自猜想着发生了什么，

“今日沁夫人与君上还有本宫说话时，突然身子不适，清羽你替本宫送沁夫人回宫，云青去太医院找伺候沁夫人平安脉的太医过去瞧瞧。至于其他的，若是让本宫听到任何闲言碎语，本宫绝不轻饶。”

漓浅兮语气狠厉，她自己被怎么编排都无所谓，但许雅沁如今这样，是半点伤害都不能再承受了。

苏洪全虽是漓浅兮进宫才跟她的，但也多少知道她的脾气了。

她这样警告，出事的话怕是下场和漓菁母女差不了多少。上前行礼，声音洪亮，是对着宫里其他人说的

“娘娘，前几日沁夫人便身体不适，又受相府失火一事影响，心力交瘁，发作突然。君上王后关怀夫人身体，大家伙都瞧见了，今日长乐宫，没有任何不妥。”

漓浅兮看着众人都应允的模样，冲苏洪全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漓浅兮让梅清羽小心送许雅沁回去，自己没再一起去，现在的许雅沁，估计不愿意见他们。

“寒哥哥...”回到寝殿，沐凛寒双拳还紧握着，漓浅兮从背后抱住他，用手去撑开他的手掌，沐凛寒握紧她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沐凛寒没有待着长乐宫，带着墨毅走在诺大的王宫里。

他以前只想做个宅心仁厚的皇子，做个保家卫国的皇子。可是如今却步步为营，藏头藏尾，漂泊无依。

漫无目的地晃着到了宫墙边，沐凛寒一步一步踩着金阶，望着一览无余的宫城，想着那个绕着他桀骜不驯的沐稷寒，那个句句不离自己的沐稷寒，转身在台阶上坐下，低头将自己的五官隐在了臂弯里。

墨毅靠在下方拐角的墙上，低着头抱着手里的剑，四下无人，偷偷抹了把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征战沙场见惯了刀剑无眼血雨腥风，一人死又何以如此放不下。

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亲眼看着沐稷寒戴上面具，将二人身份置换。亲眼看他服了毒药，痛苦不堪却满脸笑意地望着兄长。

最后连倒下，也要直挺挺扎在自己兄长怀里。在他怀里死去，嘴角也要带着那抹满足的笑意。

世间万般无奈都得自己体会了才能明白，吃遍了各种苦楚，才知道这滴眼泪承载了多少辛酸。

此刻日头正盛，却怎么也照不进两个回忆支离破碎的人的心坎。

......

回到碧霄宫，南霜与东尘看许雅沁模样也吓坏了，看向北烟，北烟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问。

南霜赶紧帮着搀扶着许雅沁进屋，这会云青带着太医到了，碧霄宫内又是好一顿忙活。

太医开完药方离开，北烟送他出去，见梅清羽还在院子里站着，看着宫里的人站几排，知道碧霄宫人也被威胁了一番。

此刻自家小主却还魂不附体的，想到王后适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北烟气不打一出来

“怎么，清羽姑娘还有事吗，难不成还要在碧霄宫内守着，看我们主或我有没有乱说话，好去给王后交差。”

“北烟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听听太医怎么说，好回禀我们娘娘。宫人们都爱乱嚼舌根，保不齐会有嘴碎的出去乱说，伤的可是夫人的颜面。碧霄宫人只要尽心伺候好夫人，保准会有好日子，我也是提醒他们一两句，别动了其他歪心思才好。如今知道夫人没有大碍，我和云青就先告辞了。”

梅清羽倒也不恼，毕竟人家进长乐宫时还好好的，转眼成了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此刻火气大些也能理解。说着便和云青离开了。

北烟虽然气恼，但也觉得有理，这些人乱嚼舌根，最先受伤的是自家小主，便言语威胁几句，断了他们各处探听嘴碎的念头。

“主，你今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奴婢让小厨房做了好些小点心，你什么时候想吃了，跟奴婢说。奴婢给你端来。”南霜看许雅沁的模样，眼泪都掉出来了。

上次她们家小主如此失魂落魄，是沐稷寒不要她入宫那次。当初是南霜发现她寻死的，虽然喊了人顺利救下了，可实在怕极了。

这个沐稷寒真是个祸害！自家小姐多好的人，遇到他，就全乱套了！

许雅沁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眼泪啪嗒地掉，南霜北烟不敢问，又不敢让她一人待着，东拉西扯找话聊，愣是说到口干舌燥，也没见她有任何动静。

晚膳时分，碧霄宫的小厨房做了几样许雅沁爱吃的清淡小菜，但无论北烟她们怎么哄，许雅沁就是不肯进食。

僵持了快一个时辰，饭菜热了又热，南霜急得跪下求她，北烟哭着鼻子接过一样又一样的菜式，依旧不见她松动。

僵持不下之际，沐凛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