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更的铜锣声响了三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扰人清梦。崇祯睡前吃了些酒，此时脑袋有些晕乎：“渴。”身侧躺着的女子赶忙穿上衣服为崇祯斟来一碗热在炉旁的浓茶，大口喝下这才觉着胃里好受些许。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刚过了三更。”

“三更了，朕得穿衣上朝。”崇祯挣扎着想要坐起，一只柔荑却悄悄地搭在了他的肩上，伴随着女子的娇笑：“陛下，您忘了，明个休沐，不用上早朝的。”

崇祯轻轻地拍了拍额头，转身又躺下，刚想和身旁的女子调戏一番，却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和曹化淳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隔着数重帘子，再加上是故意压低声音，所以崇祯只闻得什么河南、杨晨等字眼。不知何故，听到杨晨这两个，崇祯睡意全无，咳嗽一声：

“曹伴伴，是何人来此？”

听到里间的崇祯醒了，曹化淳伸手一扯那个神色有些慌张的小太监：“跟咱家来。”抬脚走到崇祯卧榻前，隔着帘子跪倒在地：

“拜见陛下。”

“何事？”

曹化淳瞅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小太监，看他全身发抖，心里叹了一声：“陛下，河南传来消息，流贼高迎祥等人前些日攻下郑州后，开封······开封也被攻下了·······”

“什么？你说朕的开封丢了？一群废物，朕养他们干什么吃的，周王呢？周王何在？”崇祯气得将盖在身上的绸被掀翻在地，旁边女子那妙曼的酮体因此大都裸露出来，春光乍现。

“周王爷·······周王爷他·······散尽家财号召壮丁上城防御，却在下城时踩空，摔了下来，有了脑疾，最后梦逝了。”

崇祯紧闭双眼，拳头攥得极紧，听到周王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这才松开。对他来说，开封丢了再夺回来就是，但周王若是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那才是最严重的。

沉吟半响，待得心中的火气稍微平静些许，这才再次开口：“把详情与朕一一说来。”

曹化淳额头有汗滴下，却不敢伸手擦拭，只能是拼命低着头，试图不让这汗珠流进眼睛里，否则那才叫难受。

当崇祯听到最后是杨晨派出人手救出周王府的女眷和巡抚范家瑞等人时，面上的表情有些阴冷，原本想命令朱伦起继承王爵的想法为之一变：

“传朕命令，召内阁和六部去乾清宫议事。”说罢一抖衣袍，两臂平伸。原本躲到一旁的女子慌忙跪着挪过来，伺候起崇祯穿衣，不敢再说一语。

天上的星子犹在发着亮，地上的紫禁城中不时地响起一两咳嗽声，值夜的侍卫手持长枪昏昏欲睡，听得有脚步声这才费力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副彪悍的模样。眸子里透着空洞，像是一个燃烧着的蜡烛，烧到底就没了。

“陛下，废爵之事自太祖皇帝以来只有寥寥数次，每一次都是在王爷犯下过谋反之罪这才削爵，而如今如此轻易的就要废掉周王的王爵，实在是有违祖制，望陛下三思。”

武英殿大学士吴宗达据理力争，而坐在龙椅上的崇祯不为所动，坚持要废掉周王的王爵，将存活下来的朱伦起贬为平民。礼部侍郎钱谦益也支持吴宗达的这一观点，和吴宗达站在一处。

首辅周延儒虽说也有些觉着陛下此举太过随意，却知晓自己如今在崇祯心里的地位，仍然留着自己当首辅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稳定所需罢了，给温体仁熬资历。

等到时机一到，自然将自己一脚踢走。所以，他此时不说话，反而是明智的选择。

“朱伦起和贼人杨晨勾搭在一起，定是存了谋反之心。否则为何杨晨的手下哪也不去，跟着朱伦起就直奔周王府救人？”

在崇祯看来，哪怕之前他给杨晨授予了官职，但是在他眼里，流贼就是流贼，授予他官职只是为了稳住他而已，从未将杨晨当成是自己的手下。

当然了，杨晨也从来没有打算听过崇祯的命令。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一个身影走出队伍跪倒在地，正是温体仁那厮。

“讲。”

“杨晨此子已成气候，河南之地大半都已沦落于此人之手。高迎祥乃丧家之犬不足为据，杨晨此子狼子野心，是我大明的心头大患。老臣请求调关宁铁骑入关，再调集各个卫所，趁着杨晨这贼人立足未稳之际，大军齐发一举剿灭此人。”

“温体仁你休要惑乱圣心，妖言惑众。关宁铁骑一走，建奴若是大举扣关，谁来防守。你莫不是忘了两年多以前，我等被建奴围在京城的那一幕。”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何如宠，天性正直，见温体仁竟敢让陛下抽调关宁铁骑，原本不想得罪这小人，听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温体仁面露冷笑：“何大人，谁说我要抽调所有的关宁铁骑，咱们调一半行不行？请你注意我的含义，是指在不影响北边防线的前提下，抽调部分关宁铁骑入关剿灭杨晨此贼。”

听到这里，崇祯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朝堂上的众人虽然对于曾经的袁崇焕袁督师大多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于他曾经训练出来那支劲旅却保持着深刻的印象。

当年袁崇焕率领着他的关宁铁骑在城下布防，区区九千余士卒硬生生地顶住了数万清军的轮番冲击，那一幕幕是朝堂上的众人永远也忘不掉的，所以对于关宁铁骑有着莫名的信任。

觉着凡是有关宁铁骑的地方，必定是安全的。

“不可，锦州不容有失。”何如宠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何如宠虽然拒绝的很是干脆，可崇祯却有些意动。如今的卫所士兵也好，还是京城的三大营也罢，战斗力已经远远不比以前。

唯独九边重镇的士卒战斗力还算是强劲，堪堪可以一用。

“传朕命令，告诉祖大寿让他抽调锦州和山海关的关宁铁骑共一万五千人马，南下进逼开封。任命洪承畴为帅，共集十万大军，围剿杨晨此子。”

崇祯的眼神间隐隐露着兴奋，这种动辄便是数十万性命的举措，竟然让他的血管受到刺激隐隐有些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