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悔不该见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妙玉推开笼纱轩窗，望向外面的假山小湖，暗感满意，主要还是屋子里足够整洁干净，虽不至于一尘不染，但对于客栈来说，也是难能可贵了。

而且被褥确实是新换的，她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味。

再看湖边绽放的几株月季，鲜艳的花朵被绿叶簇拥，淡淡的花香随着风儿飘来，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灵魂中，蹭来的少许梅花香韵发出淡淡红光，让她的心灵清净下来，渐渐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对周围的感知无比清晰，念头转动却近乎于停滞，心底也泛着难言的喜悦，仿佛亘古现实在这一刻重叠了，人生自此圆满。

“嗯？”

却是楼下，一阵饭菜的气味飘来，夹杂着鱼的腥气、油的腻味、肉的膻骚、菜的青涩与酒的刺鼻。

没错，妙玉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几令她欲呕！

‘原道你少年侠客，才情高绝，却也是个大俗人！’

妙玉暗啐，心境一下子没了，俗世间的繁杂气味让她忍无可忍，对王蠡的好感度直线下降，砰的关上了窗！

……

王蠡与薛蝌大吃大喝，当然，读书人吃酒，还不至于五魁首，六六六，边吃边谈风月，偶尔伴着学术上的争论，倒也自得其乐。

吃饱喝足之后，叫小二把残羹冷炙给收拾了，便各自洗洗，上床睡觉。

王蠡自穿越来此，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当着薛蝌与妙玉的面，也不便以咏叹读书法读书，只调息了一阵子，就睡了。

次日早起，精神爽朗通透，灵魂都在发光，这是从未有过的状态，也让王蠡意识到，睡眠还是必不可少的，自己的心态过急了，对于修行未必是好事。

妙玉是吃早饭的，但是只吃米粥和小咸菜，不沾任何荦腥，也不和王蠡薛蝌一起吃，捡了些能吃的，自个儿端上了楼。

二人相视无言，草草用过早膳，去往苏州织造局。

织造局大门外，车来人往，多是当地的丝绸商户向织造局交丝，王蠡拉住个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小太监，拱手道：“这位公公，请了！”

“哦？”

小太监眼睛一眯，等着后话。

王蠡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大银，塞过去道：“我俩是金陵府上元县的童生，我叫王蠡，他叫薛蝌，还请公公代为引见下刘公公。”

刘公公便是苏州织造局署理太监。

“不知两位找刘公公是何事呀？”

小太监拈着银子，老气横秋问道。

“这个……”

王蠡现出为难之色，又摸出五两银子，塞了过去，笑道：“我们只想见一见刘公公，请公公千万代为引见。”

“噢~~”

十两银子在手，小太监恍然大悟，他把王蠡和薛蝌当作了来疏通关系的，这种人，素日不要太多。

当即了然的笑道：“公公就在里面，不知两位公子可有拜贴？”

王蠡扣扣搜搜，掏出一张百两大银票，神秘兮兮道：“这就是我俩的拜贴，我叫王蠡，他叫薛蝌，请公公记着了。”

老实说，小太监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样直接了当，别开生面的拜贴，不过刘公公肯定喜欢，连他眼里，都现出了看肥羊般的神色。

于是接了过来，点头道：“随咱家进来吧，咱家只代为通传，干爹见与不见，可不是咱家说了算。”

“那是，公公尽心就好！”

王蠡笑着拱了拱手。

小太监把王蠡与薛蝌安排在耳房，便匆匆往里走。

“王兄何必给他那么多银子？”

薛蝌心疼的抱怨。

王蠡淡然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太监贪财，我们投其所好，不然刘公公为何要见我们？”

“唉！”

薛蝌重重叹了口气，理虽是这个理，可他穷惯了，恨不能一文钱掰开来花，王蠡的行为，妥妥的败家子啊！

不片刻，小太监把二人请进堂屋。

太师椅上，端坐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太监，精明的眼神打量着王蠡与薛蝌。

“两位公子，这位便是刘公公！”

小太监提醒道。

“学生王蠡（薛蝌）见过刘公公！”

王蠡和薛蟠拱手施礼。

“两位公子来找咱家，是为何事哪？”

刘公公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这……”

王蠡看了看左右，为难道：“学生有几句私话想和刘公公说。”

“哦？”

刘公公与那小太监想一块儿去了，既然是疏通门路，确实不便当着人多的面开讲，挥了挥手：“都下去！”

屋里的几个太监心领神会，嘿嘿暗笑着离去。

王蠡突的面色一肃，重重拱手：“学生此来，是为检举致仕大学士梁老爷僭称梁王，犯了大不敬之罪，织造局有向皇上上密折之责，还请刘公公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什么？”

刘公公目瞪口呆，悔恨与惊怒涌上心头。

他以为这两个学子是来送银子的，却没料到，哪里是送银子，分明是来索命啊！

梁老爷被称为梁王，只是苏州人的戏称，谁都没当回事，甚至官场上迎来送往，有时也称他梁王。

可世间事，就怕上纲上线，诚如王蠡所说，不上秤，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真要计究起来，梁老爷一个僭越的帽子跑不了。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现有王蠡和薛蝌检举，织造局是皇帝的耳目，必须上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帝制几千年来，随着市民文化的发展，很多律令松驰了，寻常老百姓别说欺君，背地里拿皇帝编段子都不是太大的事。

可刘公公不行，他若欺君，必死无疑。

只不过，检举梁老爷，实是小人所为，必为苏州官绅不齿，是得罪人的活，将来在苏州官场上，再无容身之处，叫他如何不恨？

刘公公甚至怀疑，王蠡是老对头派来害自己的，拿一百两银票探路，也是自己鬼迷心窍，贪这一百两银子，结果落坑里了。

如果时间可以往回拨，说什么他也不会见王蠡和薛蝌。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你为何不向监察御史检举，偏跑到咱家这里来？”

刘公公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王蠡抱拳道：“监察御史需要查案，旷日持久，学生过路苏州，可容不得梁老爷这等僭越之徒败坏朝纲，思来想去，只有织造局最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