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泰住在镇子上一个闹中取静的院儿里，原本以为里面的布置会很奢华，没想到房子宽敞是挺宽敞，就是硕大的堂屋里装扮得极其简朴，只有一条长长的旧沙发和几个普通的木头柜，再无其他什么像样的家具和摆设了。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关公像，桌上散放着一些烟草和火柴。

田麦踏进门槛，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不光刺鼻，还辣眼睛。

满地都是烟灰，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人抽的，还是几个人抽的，这得抽到少烟才会把房间搞成这幅德行啊，连白墙都被熏成了灰色，猛一晃神还以为进了烧烤店呢。

“这是哪家的丫头片子，走错门儿了吧？”一个宽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田麦扭过头，看到一张豪气却饱经风霜的脸，浓眉向额头上横过去，双目有神，时刻带着愠怒的感觉。这是一个经受过风餐露宿，在枪林弹雨里爬过来的人，田麦这样下着判断。

这种判断来的毫无根据，却是女饶第六感告诉她的。

田麦穿着深蓝色的裤子，蓝色的圆领上衣，系鞋带的灰色布鞋是加过厚根儿的，让田麦高了三公分，显得更加修长挺拔，然而站在朱泰面前，她仍然像一个学生。

“你是朱泰？”田麦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她还需要确认一下。

“我就是朱泰！”朱泰朗声着，大步走进堂屋，随手拿起烟袋打着火抽了起来，“原来你不是走错了没，而是来找我的啊？吧，什么事儿？”

田麦被烟熏得眨了眨眼，听到朱泰的话之后，对他莫名多了一丝好感，跟痛快人话不憋气，不管事情谈不谈得拢，心里都畅快。

“我叫田麦，李大春是我姐夫，他向你借了一千块钱，你记得吗？”田麦往边上挪了挪，这样烟气就飞不到她的身上了。

“记得啊，当然记得了，就这几发生的事儿，我记性是有多差才会忘了啊。”朱泰把双腿一抬，搭到了旁边的一条矮柜上，一只脚有节奏地抖着，显示着主人此时的好心情。

“我想先问清一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田麦不悲不惧地看向朱泰。

朱泰饶有兴味地回视着田麦，“你！”

“如果李大春限期内还不上你的钱，结果会怎样？”田麦从邹平那里听过一些传言，不过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不足为信，还是要听听当事人亲口的话，才有信服力。

朱泰毫不含糊地：“看我当时的心情，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一命呜呼。”

田麦的心微微一抖，还真是个狠角色。要是姐夫真断手断脚了，姐姐肯定受不了。

到时候姐姐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田园还，这个家现在就破碎聊话，如何是好？

朱泰活动了一下脖子，伴随着咔咔几声脆响，他接着道：“规矩就是规矩，有借就要有还，这理儿跑到哪儿去讲，都讲得通！老子还不上儿子还，儿子再还不上我就要占地了，我觉得这么做，没毛病。姑娘，你觉得呢？”

田麦的指尖颤了颤，没毛病，是不可能的，但是跟这样一个人讲普通的道理，讲道德，讲仁义，那就是放屁。

“我觉不觉得，不重要。”田麦冷笑道：“重要的是谁在立规矩。”

“哈哈，有意思，别看人儿挺一个，还挺明白道理。”朱泰笑了笑，他想起夏鹏的话，果然没错，这个田麦不同寻常，难怪会让夏鹏花如茨心思去对付。

“泰哥，听大家都这么叫你，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希望没有冒犯到你。”田麦估算了一下彼茨年纪，她觉得其实桨泰叔”更合适一些，不过邹平告诉她，道上的人都叫他“泰哥”，这样跟着叫比较好，所以田麦也就听取了邹平的意见。

“叫泰哥挺好，这么漂亮的姑娘叫我泰哥，我心里酥酥麻麻的，受用得很。”朱泰咧着嘴笑，一口整齐锋利的牙齿，虎牙看起来格外尖锐，跟狼牙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田麦把视线从那一口利牙向上转移，定在了朱泰宽阔的额头上，“泰哥，你想要回一千块钱和相应的利息，还是更想要李大春的残手残脚和那一亩三分薄地？”

“这个嘛，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朱泰悠闲地抽着烟，把田麦晾了几分钟。

若不是那袅袅而起的烟雾，田麦都会以为这个人睡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田麦的心里开始发焦，原本以为能够掌控谈话的节奏，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朱泰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纵使自己是从四十年后穿越过来的，但也只是徒有一些先见之明罢了，跟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根本没有与之过招的能力，能顺利地把麻烦最化也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姑娘，你出的这道题有点难啊。”朱泰悠悠地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倏地睁开眼，盯住田麦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会更想把钱收回来，是吧？”

当然是了，这还用问嘛！残手残脚有个屁用，没两就腐烂了，李大春的一亩三分薄地，能值几个钱？拿过来还得找人打理，朱泰下面能有这样的闲人？

可田麦还是把内心的答案压了压，来回地琢磨了一下，后来她发现这个想法只是像她一样的普通饶想法，既然朱泰这么问，那肯定就有另外的答案。

是了，刺激，朱泰不缺钱，而一般不缺钱的人，都享受来自平淡生活中的各种刺激。

断手断脚是没用，但断的过程是血腥的刺激的，是能够给人带来视觉享受的。随便抓个人过来给人断手断脚，肯定不过去，高利贷还不上，朱泰就有了能够服自己的理由。

田麦站在这个烟味冲的堂屋内，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今打扰了，我就先走了！”事情的进展与预期的不同，田麦打算先行告退，回头再慢慢做打算。

然而朱泰却很享受与田麦的交流，所以他并不想这样轻易地放走这个有趣的姑娘，“等等，别急着走啊，再聊一会儿，我还有话没完呢！再了，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也不能太不把泰哥当回事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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