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黑云中，时不时白光一闪，形成无数形状。

有电光而无雷音，愤怒的狂风中，夹着一股凉意。

“无声惊雷三千里，换来雨露润大地，惊蛰而至，万象复生……”

秦归坐在书案后，在摇曳的灯火中，品读着手上的书籍，看完这一页，眼神偷偷看向坐在另一旁；

正看竹简的舅舅，好奇问道，“舅舅，是谁让惊雷弥漫，告诉农人，该种田了？”

宋行看了眼外甥，卷上手中道书。

“炎帝，神农氏。”

“是左氏春秋里，记载的那位行万里，尝百草的神农爷爷吗？”

“嗯。”

宋行微微点头，替外甥能记得神农的记载而开心，笑道，“神农尝百草着书后，功德无量，天皇伏羲见此，

将人皇之位传予炎帝，继位之后，尊号地皇。”

“他在伏羲划分阴阳，三祖教导识别四季的基础上，根基节气变化，为四季轮转的雏形，提供了见识了基础；

率先提出惊蛰乃春临，春种可下地的传统，自此人族对天地有了完善的初步认知。”

秦归脑瓜里满是问号，他知道神农，但关于内里的学问，却感到非常陌生，挠着脑瓜，犹豫许久。

“怎么？”宋行见他思考，微笑问道。

秦归给自己打气，“先生说，君子当以圣人学问而荣，肃圣德为己任，应如古之君子般，以天下、国家为己任；

应远庖厨、忌种地，苦读圣贤书，类这类杂学，只有卑贱之人才去会去学。”

宋行看着他认真的脸，提出一问，“圣人可曾说过此类话语？那书记载？”

“…这…先生也说了，君子之德风，始于天周而盛于圣唐，非圣人所言，而是圣人门徒后世整理得出。”

“明日启学，你问之先生，告知他，若能答出我的题，我愿以十金奉上，你且跟在先生身旁，代我监督。”

“可，舅舅，你有这么多钱吗？”

秦归听着舅舅的话，很是开心，春种后，舅舅可一直都陪着他看书，平日索然无味的学习，如今时间过去的很快。

以前看完书后头昏脑涨，严重些还会引发头疼，如今不仅记得牢，还能看更多杂书，因此在他看来；

舅舅是一个博学且有见识的人，第一反应是担心舅舅没那多钱。

宋行正欲要回答，他便站了起来，跑到书柜后一阵摸索，拿出一个小袋子，摊开来，内里是几粒碎银，“舅舅，我就这么多。”

“呵呵，留着给你小妹买糖吃。”

宋行苦笑不已。

次日。

“舅舅，先生答应了，还请舅舅出题。”

正煮粥的宋玲听见，不禁好奇的问，“阿哥，你又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娘，舅舅要与先生打赌学问！”秦归一脸自豪，说起今日散学时告知先生的话，将先生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来。

宋玲微微蹙眉，看向沉思的大哥，“阿哥，真的？”

“让孩子们涨涨见识。”宋行笑着，回屋去准备。

宋玲看着儿子跟大哥一同进了书房，颇为无奈摇头，“真是的，大哥现在都搞学问了，莫非他想当教书匠？”

不过倒也不怕得罪那秀才，本身秦归便该到了乡试的年龄，只是游尾郡城离家太远，父母担忧他在外不习惯；

特意让他年岁大些再去游尾郡城求学。

晚间父母听闻此事，宋老汉眼里满是不屑，“柳秀才在咱们面前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但在行儿面前，他太嫩了。”

“不吃饭，不耕种，那些达官显贵们，不得照样饿肚子。”

母亲更是数落，一辈子地里讨活，最看不惯此类言论。

秦青喝着小酒，笑道，“有内兄教归儿，我这当爹的，也能放松许多，哈哈。”

秦小妹尚未启蒙，但对读书写字充满兴趣，知道舅舅跟大哥的计划后，抛弃村里小伙伴，天天粘着宋行。

连绵七日的雨停歇，大日之光洒落大地。

学堂休沐，半大小子们成群结队的帮家中下地干活。

宋家地多，需先耕完，几头牛同时耕，完成后，牛再借给同村耕地，彼此照应，才能有好收成。

“舅舅，先生解不出来。”

宋行今天要一起耕地，秦归跟在他后面说道。

“春种一粒籽，秋收万粒谷，先生讲不出所以然，直呼圣人没教导过。”

秦归也是满头雾水，在他看来，柳秀才是村里最有见识的人之一，这样的问题连他都不知道？

宋行让他坐在老牛背上，瞧着随着犁车翻起的泥土，“学以致用，说大话是不行的，且看着。”

耕地，输渠，播种，一连半月，秦归整个人都晒黑了。

“舅舅，问题你想到答案了吗？”

“答案已经出来了，这段时日，你都记在脑子里了。”

“脑子里？”

“学以致用，如果明日将后面的田让你来种，会种吗？”

宋行想着还是不能给他说太多的自我感悟，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言，太过于深奥。

“会！”

秦归点头，福至心灵般，想起半月以来的所学所用，舅舅的每一次教导，“懂了，学以致用，常而实习之，不亦说乎。”

“不错，春耕也罢，病患也好，都有一个从初到终的过程，想要学好学问，得从认识这个初开始；

再慢慢求索至终。”

宋行眼神深邃说道，这话是跟外甥说的，也是他跟自己说的。

静下心来来，品读强来的道书，纵有千万不对万语，前后矛盾极大，任然孜孜不倦的品味。

渐渐的，在教导秦归时，他好似静极思动，忽然想种地，仔细品味其中。

春种一粒籽，秋收万粒谷，沸水煮成饭，落人畜腹中，再而化为粪，来年灌大地。

仔细感悟，其中任何一件前后小事，都是一个小的自初而终，再到下一步，数个小的反复步骤形成一套大的规则。

而春种这套对于凡人而言，比天还大的规则，在他看来，不过坐井观天，圈地自牢。

纵如此，这反复规则之下，又是一个大的轮回，如无数的旁枝末节，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又察觉出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总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看不到掌控这些规则的东西。

令他看透了求道以来看不透的问题，反而又进入了一个更为高深莫测，玄奥无比的认知海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