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之间。

宋行驾着斩灵刀一路跨越蔚蓝海洋，望着海面上的岛屿，眼中闪过一抹忧愁。

如果炎宋天家后人的手上，都没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难道要去打扰师傅他老人家吗？

这么想着，宋行落在海滩上，周身的灵光敛去。

海浪拍打礁石，海蟹慌忙横着走。

宋行一脚踩在路过的海蟹身上，飞腾而起，望着略显破败的彭罗岛。

不时能见遗骸躺在路上无人问津。

看着倒了几面墙，只剩下主建筑的赵府，宋行眉头微皱，神识扩散开，寻找赵臻身影。

巷子口。

“滚，没钱还想要去吃的！”包子铺掌柜拿着一把开山刀，盯着站在门口的女人怒骂，“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要吃的，快滚，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恶汉粗鲁骂着，快步而来一脚把女人踹飞出去，看着她狼狈的身影，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打狗似的丢了出去。

“晦气，刚开门就碰到你。”

包子铺掌柜骂骂咧咧回去，招呼几个客人。

披头散发的女人不顾肩膀的疼痛，双眼死死盯着被踩扁沾满泥水的包子，伸手过去，想抓起来吃，她要食物，她要吃的。

“哎呦，你个死乞丐。”忽然一只脚踩在扁平的包子上，拿着折扇的青年公子一脸踹倒女乞丐，“你知道爷的鞋子多贵吗，也敢用你的脏手碰我，给我打死她。”

“少爷。”

一名奴仆在青年公子耳畔说了几句，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好奴才，这个方法好，卖包子的。”

“诶诶，秦少爷，您今天吃点啥？”

“来二十个肉包子，要最好的。”

“是是是。”包子铺掌柜招呼媳妇儿赶忙去拿上好的米粥，自个拿了二十个最好看的肉包子，“秦少爷，全在这。”

“嗯。”

秦少爷看着吃痛爬起来的女乞丐，奴仆给了钱后，恭敬抱着包子在两侧，“你是不是想要吃的？”

“啊啊啊。”

女乞丐慌忙点头，眼中满是渴望盯着他脚边的肉包，但她知道，贸然去抓，会挨打。

到时候不仅要饿肚子，可能连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噗。”

秦少爷一脚踩扁肉包，肉汁飞溅，“哈哈哈，今天爷让你吃到饱。”

“来人。”

“是！”

奴仆们把手上的包子丢在地上，纷纷践踏起来。

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肉包，在多人反复踩踏后，变成看不出是啥的糊糊。

哑巴女乞丐看着一些顽强的包子，看向秦少爷，眼神中充满渴望与哀求。

“哈哈哈。”

秦少爷瞧着女乞丐这般眼神，笑的更为得意，又连着过去两脚踹翻女乞丐，“哈哈哈，堂堂天家后人，也有今天。”

“哎呦，你的赵爷爷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是要气的从地底爬出来！”

秦少爷哈哈笑着，看着掩面的哑巴女乞丐，“让她听着。”

“是。”

“啊！”

两名奴仆上前几步，女乞丐手臂骨骼发出咔嚓声，面目狰狞看着秦少爷。

“哦，我忘记了，这是你们炎宋天家的祖传艺能。”

秦少爷笑呵呵，包子铺掌柜很识趣的拿来纸笔，他即兴而发，“靖康耻，你赵爷爷做过的好事，

你当然不会忘，跟他们相比，你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你给我背着这张纸。”秦少爷看着写好的题词，看着女乞丐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把它弄丢了，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呜。”

女乞丐眼角落下血泪，看着那张写着‘复辉煌，靖康耻’的白纸。

“哈哈哈，果然是废物，不仅你是废物，你祖宗更是废物。”

“一代废一代，这叫报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嗖。”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气浪将所有人掀翻，恐怖的威压将每个人都压迫跪下。

秦少爷心中大惊，但他脸惊慌的表情都做不出来，面部肌肉根本不听使唤的颤抖。

宋行静静看着狼藉的一地，瞧着痛不欲生的女乞丐，“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更好，你根本不必为了这种事而感到痛苦。”

他不懂，分明是几百年前的事，但……可能她身上流淌的，是炎宋天家的血脉吧。

靖康耻，的确是千古奇耻，但……

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这种事。

宋行阻断思绪，灵力托起赵臻，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你想杀了他们以泄愤，本座可为你代劳。”

赵臻眼神呆滞的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离去。

宋行看着她的背影，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看了眼被镇压的百姓，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一代不如一代人。

一代更比一代恶。

他们的先祖，都是受到炎宋天家恩惠的，如今后人却对昔日主子的后人这般对待。

也是风水轮流转。

他不可怜赵臻，也不可怜这些百姓。

终究与他无关，如果可以，他更想看一眼，那个在以后可能会出现的世界。

第十四章 人道赵臻

“日后再敢为恶，本座定斩不饶。”

宋行一声爆喝在所有人心中响起，他们颤栗着倒下。

若是日后他们再有为恶的念头，这记落在他们心神深处的神识之力，就会爆发，令他们恐惧，害怕；

直至不能自控，会做出什么，依照做的事有多恶劣。

圣人有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虽然绝对的善，在世间难以存在，但此话中的警示意味，同样浓烈。

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不过是看到这群愚民如此做派，特别是那位秦少爷，谁又知晓，他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他无力更迭这个世界，但若遇到，他不介意出手惩戒一番。

算是不负修成的这一身道行，拥有力量，才更明白力量的可怕性。

“好一个勿以而自以。”

“你认为，自己能改变他们？”

宋行扫向迎面而来的道人，眉头紧皱，看不透的道行，“道友此言，本座难以认同。”

“吾虽修行浅薄，不知天高地厚，然人之初，本善也好，恶也罢，皆看如何教导，一切，皆有可能。”

“好一个皆有可能。”

道人笑呵呵着，迈步而去。

宋行也不去管他，不来妨碍他，就当没见过。

身形化为灵光冲霄而起。

道人喝着酒，砸吧砸吧嘴，“有趣的小子。”

宋府。

只剩下那座倒了一半的主院还算完好，昔日精美的一切，如今早已狼藉一片。

“看来她这些年，受了很多苦。”

宋行心想着，落入主院内，依靠在墙角，嘴角干裂的赵臻，双目空洞看着面前的一切。

「吾恨，吾恨，吾恨……」

「吾怒，吾怨，吾愤！」

「吾之过，吾之过，吾之过，莫害吾子民」

「吾之罪，尔要斩，便斩吾，休伤吾子民一人」

「吾为炎宋之后，尔既要来，休伤吾子民，否则尔等所求，吾便摧之」

「吾恨，吾怨，吾不悔，若吾之躯能为先祖减轻罪孽，吾愿受直面世间之恶」

「吾之恨，道法不精，吾之恨，无力护卫子民，吾……恨！」

看着完好的墙壁上，一个个血字组成的话语，字里行间，透出强大的愤怒，不甘以及无力感。

宋行扫了一眼便不愿再看，这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他不想看，也不想见。

看着眼神空洞的人，她想不出，她经历了什么。

才会用血字，表达心中所想。

不懂她究竟给自己套上了什么样的枷锁，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

子民。

吾之罪？

这，本不该她该说的话，却说上了。

炎宋吗，一个复杂的时代。

宋行走到近前，蹲下身，手掌浮现灵力，注入她体内，“很累吧。”

赵臻双眸中逐渐恢复神采，体表伤势快速愈合，而她恢复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拿起一旁的刀片，划破手指，在墙壁上写了起来。

宋行动作一顿，那一刻，他的心颤了一下，驱散心中心痛感。

她的十指上，布满了伤痕，哪怕是五行规则，也无法愈合的伤口，有一种规则，阻碍了伤口的恢复。

「吾不怨，吾不悔，吾不恨，君无所成，子民受苦，君迷酒色，中原狼藉，此罪天诛，此罪之重；

吾以残躯，愿代先祖服罪，望英灵，莫欺吾祖。」

宋行：“……”

看着赵臻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身又要朝外走去，被几道禁制拦住。

在她写完的那一刻，宋行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似是天道的气息，又不似。

她在对话的，是天道？

何其荒谬！

那道气息，规则不如天道那般纯粹，却不是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仔细盯着墙壁上的血字，催动五灵之韵与天衍剑法，全力推演。

「君无所成？」

炎宋君主吗。

「君迷酒色」

应该就是炎宋君主。

「中原狼藉，此罪天诛」

应当是大元定鼎天下时的遭遇，还是真金？

「吾以残躯，愿代先祖服罪」

可怕，以一己之力，去面对那浩瀚业力？

「望英灵，莫欺吾祖」

这是，明白了。

宋行周身灵光黯淡下去，他明白了，扫了眼墙壁上的字体，这看似是与天对话的内容。

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天道。

赵臻与之对话的，应当以龙脉称呼更为贴切，上古时也称之为人道。

此不同于天道，天道至公，但人道至私，二者是对立的存在。

天道对万物一视同仁，除了个别备受宠爱的种族。

但人道，仅仅对人族好，其余百族，在它眼中犹如蝼蚁。

随是同等存在，但人道比之天道，却不如。

少了包容万物的心，人族强，它便强，人族弱，它便弱。

用宋行的话说，人道就是个实力永远无法恒定的规则，强时，天道都得让着它，弱时，随便一个邪魔外道都能肆意践踏它。

反正就很迷。

不过他关注的重点，不是人道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而是，它为什么会找上赵臻？

赵臻身上，有什么吸引它的？

还是说炎宋天家遗留了什么重要之物，如先天法宝那等绝世之物？

亦或是……

宋行猜到另一类可能，不过那太恐怖了，还需寻找更多的证据佐证。

“赵臻。”

神识透体而出，五行规则运转，不断恢复赵臻的神识，果然有人道痕迹的存在。

“滚！”

一声怒喝，隐藏在赵臻识海中的人道痕迹土崩瓦解，宋行不屑一顾，“有够弱的。”

静静看着恢复的赵臻，她的阴神被打回原形，道行全无，到底是什么人？

下这么重的手，却不杀她，让她生不如死？

炎宋仇人？

赵臻昏迷过去，宋行保持住她的生命，继续参悟墙壁上的血字。

人道现在虽然是个弟中弟，但人毕竟位格高，这些规则，能起到参考作用。

赵臻秀眉紧蹙，她做了一个梦，看到了很多人，互相杀戮，死亡，恐怖。

也看到了和平，幸福，美满。

一切的一切，仿佛无休止境在上演，最后凝聚为一枚种子，随后隐没。

“啊！”

赵臻一下坐起身，看着残破的废墟出神，“这里，是我家？”

“咕咕咕。”

闻着浓郁的香味，赵臻茫然看着躺在院子里，身边自己烤着的肉，戴着一副黑色眼袋的宋行，他手里正拿着一杯别样颜色的水？

她有些懵，但肚子传出的饥饿感，催促她赶紧吃东西，利索爬起来，感觉身体很虚弱。

桌椅自行飞来，烤好的肉蘸上酱料落在桌上。

宋行将眼睛上的黑袋推到脑门上，“尝尝。”

“嗯。”赵臻心里很多疑问，但现在，还是先吃饭。

脆嫩多汁的烤肉在舌尖传递，酱料加持下，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她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奇怪颜色的水，好喝，有种吃椰子的味道。

红红的酱，哇，好辣，是书上说的辣椒吗？

这吃着酥麻的酱是什么？

赵臻从狼吞虎咽变成细嚼慢咽，总之飘来的酱料，不管是什么都往嘴里塞。

“这水有股萝卜的味道。”

“奇怪，这个又有山楂味。”

赵臻从吃变成尝试每一种饮品，最后喝不下了，幸福的坐在椅子上，“好多奇怪的东西，从未吃过喝过。”

“那以后多吃些。”

宋行淡然吸光杯里冒气泡的黑水，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味，现在这个调制出来的，感觉还差点意思。

“宋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

赵臻吃饱喝足想起正事，“我感觉好像自己睡了一觉，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宋行：“……”

我还想问你，你倒是问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