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着泽弓腰歪头，正在用毛刷和棉布清理一座老坑祖母绿大白菜玉雕，艾米带着曾肃萍进来。

回首望见曾肃萍，秦着泽嘴角弯出弧度，连忙放下手里的工具，迎上来握住曾肃萍，“曾部长一路辛苦。”

之所以能把成万上亿箱牛奶变现，曾肃萍功不可没。

玉然集团的功臣，秦着泽当然以礼相待。

曾肃萍一袭浅灰长裙，衣着一如她安静的性格那样低调静谧，面皮光洁，并没有因为负责全国销售业务而累到黯淡，眼睛依然明亮，发型稍作了改变，从前的马尾吊辫，改成绾作发髻，整个人更加利落，脖子上戴了细若不见的铂金项链，手腕上和田玉镯，还有手指上钻戒，让曾肃萍在素颜简装之内，蕴含了低调奢华之气。

是个很会搭配服饰的女人。

没有钱的女人，想打扮自己却无能为力。

可是，有那么一堆女人，忽然有了很多钱，却更不会打扮自己，她们胡吃海喝把身体造肥，然后买了高档唇红和熊猫眼影，买了貂买了皮裤，把自己勒成一头赘肉外溢的肥婆。

让座后，秦着泽让艾米为曾肃萍上一杯白开水。

曾肃萍不喝瓶装饮料不喝茶，只喝白开水。

至于为什么只喝白开，曾肃萍没有说过原因，秦着泽不知道，也不会去打听。

叶修晃动着棕熊一样的身体进来，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摸出一支烟插到嘴上，又拔下来捏在手里，抬屁股出去了。

曾肃萍是叶修开车从魔都机场接过来的，曾肃萍怕烟，一路上叶修忍着没抽，回来后刚想抽一支，意识到曾肃萍在屋里，于是，躲出去抽了。

叶修经常跟秦着泽抱怨，说女人总是比男人事儿多，特烦人。

他却从来不敢对曾肃萍提名道姓。

曾的身上，自带净化气质，叶修即使想说三道四，却不得出口。

从犷州飞魔都，曾肃萍不是来观光旅游来了，她有情况要和秦着泽当面汇报并商量对策。

曾肃萍坐在沙发那里，静得一如既往，还是像那棵树。

闲聊几句近况，曾肃萍收了笑容，“秦董，各地销售员反馈信息给我，犷州市场，石家桩市场，还有天金市场，均有其他牌子袋装纯牛奶出现。

除了牌子和包装图案，规格容量和牛奶味道，和玉然的牛奶非常相近，而且大搞促销优惠活动，这样下去，会抢走玉然牛奶的一部分市场份额。

能明显感受到，这些袋装纯牛奶就是奔着和玉然竞争市场来了，看得出，他们用的是蚕食市场的策略。”

虽然曾肃萍静得出奇，但秦着泽依然能捕捉到曾肃萍心中浮起的隐忧。

人亲自飞过来，和秦着泽当面汇报并商议，曾肃萍还真是第一次，以前遇到问题，都是通过电联解决。

可见，曾肃萍意识到了什么。

曾肃萍习惯把情况说完整再做交流，望着坐在老板桌后面的老板，继续汇报，“犷州那边，与石家桩天金的，是不同牌子，犷州那个叫樱然纯牛奶，北方的叫全鹿。

我已经调查清楚，樱然牛奶背靠本日财团株野会社，由犷州新成立的樱然乳业公司生产，专门生产纯牛奶。

而全鹿的公司在石家桩，全鹿是一家主产奶粉的乳业加工厂，帝都那边有人注资到这家公司才开始生产液体奶。”

把手里掌握到的资料一五一十说完，曾肃萍静静坐着等老板指示。

她心中有了一套应对竞争的方案，不过，她想听一听董事长给出的建议。

不过，让她意外了。

她以为秦着泽会眉头一皱，非常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天大的事情对待。

是呀，有人跟咱抢饭吃，难道不是天大的事情么？

只见秦着泽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前置，俩肘支在桌面上，双手十指叉在一起，两条大拇指互相绕了几圈，笑笑道，“不用理他们，市场是开放的，容许任何合法商品流入，形成竞争局面是必然，我们玉然做好自己便是最好。”

作为已经走到9102年的过来人，秦着泽清清楚楚，成品牛奶市场没有一家独大。

不止是牛奶，随着华囯开放度加大，任何民用产品都不可能一家独大。

只是谁在市场上占有份额有多少之分而已。

究其原因，研发民用产品的技术含量不是很高，既然门槛不高又非常赚钱，那么很快就会被别人模仿。不信你搞一个核.武出来，让别人跟你竞争，累不死TA，当然，那样做，也会把自己累死，再说国家也不允许。

就拿袋装纯牛奶来说，只要想做，只要钱够足，跑欧洲或者美洲那边购买设备回来，很快既可以投入生产。

工艺这东西，只要有了生产线，全都不叫事儿。

你能拦得住谁？

老人家说过：走好自己的路，别人自然无路可走。

玉然做好自己便好，秦着泽这么讲，并不是消极对待，并非任别人把玉然花了气力铺开的市场蚕食掉。

而是心有所算。

“曾部长，玉然牛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销售业务，已经占了先机，在更多消费者心中，玉然牛奶先入为主，只要把牛奶品质保持住，也许销售暂时会受些影响，但是，从长远看，玉然永远会是那个讲品质的玉然，不会错。”秦着泽这样讲，便想起来前世中在超时里经常听到那句话——这是在央视做广告的产品，大牌子，错不了。

要说玉然牛奶，还差华国相关部门赋予的一个名牌称号。

秦着泽最清楚，华国进入九十年代后，消费者会以消费名牌为荣，同时，也在体现消费者对名牌的信赖和对高品质商品的追求度越来越高。

所以，是时候跟国家申请一个名牌称号了。

秦着泽并没有跟曾肃萍提名牌的事情，而是笑笑继续道，“目前，玉然产品只有灵丽包和利乐枕两种产品上市，产品不更新，产品种类过于单一，在市场上容易产生消费疲劳。

解决这一未来要出现的问题，只有让产品的品类更加丰富，当消费者带着钞票进入商店超市里消费时，会根据自己的财力做出多种不同的选择，玉然一定要满足这一点。

满足了这一点，加上做好品质，虽然有这种那种牛奶产品不断流入市场，玉然只需独占鳌头就足够了。”

“独占鳌头？”曾肃萍把目光垂向地板，把这个词汇喃喃自语一遍，思索之后，她淡淡一笑，“秦董，我懂了。不过，请秦董授权我使用一些合理合法的营销手段，不能让那些公司在市场上太狂妄了，对于他们靠贬损别人的产品来抬高自己的行为，我们不能忍受。”

“哦，他们搞不正当竞争啊，打他们，打得他们疼了为止。”秦着泽把两只手掌用力一握，脸上没有怒色，还是笑面春风，因为他根本没拿那些小奶厂当回事。

龙头老大的地位，是那么轻易被撼动的吗？

牛奶的事儿谈到这里，秦着泽把话题转到汽车上来，“曾部长，那辆雪铁龙可是好开？”

雪铁龙小轿车，是秦着泽奖励给曾肃萍的，用以激励她做出更好的销售业绩。

“开着很好，秦董。”曾肃萍平静回道。

秦着泽松开叉在一起的十指，挂起微笑在整张脸上，“曾部长，我有一个想法，前些日子就想在电话里跟你谈谈，正巧你飞过来了。

刚才进来这个大院子，你也看到了，这里是一个被咱们收购的汽车工厂，这个厂子啊，不太一般，曾经在魔都比较有名气，只是后来的一些原因，导致它濒危。

现在我们来拯救它，让它不但起来，还要创造辉煌。我已经有了办法，现在正在实施。”

老板讲话，曾肃萍聆听起来当然非常专注认真，不过，她的眼神示意秦着泽，秦董啊，您能不能说要我做啥？我在卖奶，您跟我提造车，算是闲聊吧？

“没有特殊情况，大概吧，半年之后，这里会有一辆新车下线。车有了，可是上市后卖给谁呀，得有人买它用它，它才能实现车身份的价值啊，如果没人买去开，放在库里就会锈成一堆废铁。”秦着泽不去部队当政.委，真是屈才了。

“秦董，您的意思，不会是要我从牛奶销售转到汽车上来吧。”曾肃萍笑了，并抬手微微摆了摆，腕子上的玉镯在光洁手臂上滑下去一截，“来不得来不得，隔行如隔山啊。”

听了曾肃萍的谦虚，秦着泽笑起来，“随着华国经济不断向好，汽车市场将会是一块大蛋糕，集团公司会在国内慢慢做，要有耐心，同时，紧盯国外市场并趁机拓展售车业务，汽车行业不同于乳业，是个烧钱的行业，更具生产的综合性，铺开的摊子大，投入大，如果销售上去了，会一荣俱荣，形成良性研发和销售的利润循环。

相信曾部长喜欢挑战一下。”

按说秦着泽是老板，让手下做啥，手下无条件服从就对了，但是，秦着泽没有以下死命令的方式跟曾肃萍谈，而是，略施激将法。

用大将，不宜硬来。

秦着泽身体往后一靠，微微晃动大转椅，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半年时间，可以研究很多东西，古人云，士别三日便可以刮目相看，到时候学以致用，曾部长会产生不小的成就感。”

“秦董，那我试试。”曾肃萍静静地答道。

能说出试试，就是决定干了。

“将来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汽车这边来，那就提前培养你的接班人，玉然乳业将来在华国一直要站住脚，汽车一旦开卖，华国人都会知道是我搞的，奶卖得好，会保持住一个好信誉度，对汽车销售会起到积极作用。”秦着泽嘱咐曾肃萍。

看到曾肃萍点头并说了“秦董，尽请放心”，秦着泽拉开抽屉，从里面慢慢托出一个精致盒子，“这是一件随型玉器摆件，乾隆年间从宫里流到市面上的，曾部长拿去放在书桌上当个小玩物。”

“秦董，这太贵重了。”曾肃萍被老板高规格奖励，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也没有假装拒绝。

换做一般人，会客气两句，曾肃萍没有。

老板给东西，不能不要，她喜欢玉器。

秦着泽自顾自继续从抽屉里往外拿东西。

一个牛皮纸袋子，有砖头那么厚。

懂钱的人都会知道，那个厚度，没有十万，撑不起来。

“一直在外边为公司的事情飘来飘去，辛苦了。”秦着泽平静地对着曾肃萍笑着说完，转而叫过秘书，“艾米，把这些为曾部长包好，送曾部长去酒店休息。”

曾肃萍站起来，要对牛皮纸袋子里的银子进行推辞，被靠在椅子背上的秦着泽抬手止住，“曾部长，去休息吧，养好精神头，在魔都走走转转，静安寺那些老街区比较有味道，你可能会更感兴趣。”并指着桌上玉雕笑起来，“我接着洗我这颗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