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自认为方向感很好，可蒙着眼睛牵着走，就不知道内外左右了（靠近中心称作内，也就是9527A区的东侧，B区为环形，因此方向上常言内外），只知道往东走。

蒙着眼睛和闭着眼感觉差别很大，这么走了一段路，微微有些恶心，好在不是很久，就感觉脚下路面材质变化，变得有些凉，他们就被要求可以摘下眼罩，短暂的恢复视觉，才看清楚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再是用塑浇或者水泥做的空间，而是用一种金属制成。

局长和另一个管事站在一扇金属门前，让大家自行休息，不再理会众人。

张健好奇地看着周围金属墙壁，生活区里金属都是公属品，严令禁止私人拥有，听说“上界”VR和共谐发电机等重要部件是金属，可从未见过这么奢侈的用法，浇筑墙体，实在暴殄天物，裴冬晨拉着张健到墙体边用手上下抚摸，称奇不已，局长及那个管事对此亦不制止，站到一端抽烟低语。见其它同伴早也分散开来好奇地东摸西摸，便也大着胆子小心的触碰金属表面。

冬晨看到张健小心的样子，低声嘲笑道：“你怕啥，现在在等传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金属壁想摸就去摸吧，没人管，之前没人跟你讲么？”

“你看这墙壁表面怎么这么平。”张健倒是希望有人讲，先是父亲入伍，母亲又不知为何养老时间被提前，好多事情没跟自己交代，平时也很少说这些，都是怎么开心怎么玩。心里有些羡慕裴冬晨，不像他一样缺失，轻叹一声，继续打岔道：“而且你看，你看……”

张健不具备冬晨现买现卖的本事，想找话题，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而更尴尬，只好闭口不谈，四处瞧稀奇去，冬晨对此倒不在意，摸出一个小吊坠，在壁上反复摩擦刻画，像是希望能留下印记，“据说这里的金属受神眷顾，奇硬无比，要是能在上面留下痕迹，神就可以听见那人的心声，但是每个人只能试三次，如果不行便不能强求。春分去学习一次，秋分毕业返回一次，最后就是离开前往C区或者D区的时候最后一次。”

裴冬晨带的吊坠像是特制的，打磨得很锋利。

张健没听过传说，自然没有像其它孩子一样闷头努力，主要是没有准备东西，总不能用指甲，再说，墙壁上那么多印记，都没有几个很深的，就说明这种墙壁有多硬，自己还是不做无用功了，唯有自顾自地观察周围环境。

此处布置很简洁，除了金属大门，就是几根导光管，不同的地方是，这几根管子不是从大厅链接的，好像长在金属墙壁上一样，搞不懂光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就是非常明显的通风口，从里面鼓进清新的空气，外面由加粗的金属网拦截，防止异物。身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倒是身后两个通道比较特别，与刚刚来时见过的那两个通道外观一模一样。

“嘿嘿，你也听说了？”张健正看着出神，没有什么成果的冬晨终于放弃了，从后面搭在张健的肩膀，笑道：“我开始也没想到，一次有个械给临时工喝多了说起，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

张健疑惑地看着裴冬晨，不知道他说什么。反倒是冬晨看到张健一脸茫然，认为这老友从刻痕许愿开始，就在装糊涂，再加上其爱炫的个性，不等张健问起，自己便讲解起来：“嘻嘻，那我就给你讲讲，要说这离道看似有两个通道，可是实际上里面有很多条路，越往中间走，越盘根错节，并配有暗哨机关，走错了就别想出来，也就是说其实里面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这里，反过来讲也只有一条路通向里面。”

“一条？那为什么要弄那么复杂，直接修一条路多好。”张健越听越糊涂。

冬晨拉着张健往人少的地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这就要从很久之前开始说起了，那时候刚刚进入地下不久，各区人员配给不是像现在这样，都生活在C区那个深度，并且每个区都有自己的生产机构，除了开始几年资源还算充裕，后面物资急剧匮乏，后来在“爱祖”（爱姓第一代，带领地下世界真正的自给自足，不论他的后辈如何，都不能抹杀他的功绩，人们尊称他为老祖，也有人将姓氏加在前面，“爱祖”）的带领下，才开始好转。再后来出现了异教徒，他们不再信奉地藏菩萨，而是一个信奉太阳的神，好像姓上，追求走出地下，重返地面生活。除此之外，制度不健全，人心不平衡，中央电脑老化误判等原因，各种社会问题随之而来，有强制信仰的，有强取豪夺的，有欺压反抗的，还有浑水摸鱼的，终于有一天，两个较大的势力爆发了冲突，并迅速地扩张到大半个地下社会，掌控者为了平息战争，命令中央电脑直接断了这片区域所有光强供给，然后这几个区域爆发了大范围内乱，死了400多人，其余人基本上各个带伤，并且很多人因为长时间身处黑暗中，精神出现问题。最后那些没有参与战争的人类被留下，专职留在C区那里，负责生产及核心科技研究等，至于战争中幸存下来，则被发配到更深的地下，这才有了A、B区。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事件，每个区由专职人员掌控空间传送权力，上下两区之间不设通道，而传送台，平行区之间，也只能通过单向输送工具，每次不得超过20人，再加上设计那个所谓的离道，只有一条真正的通路，其余的路都是机关陷阱，如此双重屏障之下，排除了再次爆发大规模争端的可能。除了特别几个人知道外，一般人根本就别想走出去。”

第12章 传送

一口气说了许多，裴冬晨有些口渴，可惜身上不能带水，到了B区，也不能大范围的交流，等过了15天隔离期，才能到处走动，然后才可以使用“上界”终端，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区域病扩散，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可以最大限度的隔离疾病扩散。所以即使东晨再渴，也只能吞吞口水，看到张健在发呆，笑眯眯地走向管事那边，希望能讨口水喝。

张健第一次听说关于通道的这些野史，有些匪夷所思，按照裴冬晨所说，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要是原来生活在C区，那为什么要把中央电脑移至B区，为什么把年迈的老人请到C区养老，既然生活资料变得缺乏，“爱祖”又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做到自给自足的，为什么只有他做到了，其他人都不行；而已经做到了自足，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生活在更深的地下，更多的人参与到生存中不好嘛。越想越糊涂，抬头看到冬晨与管事聊的火热，隐约感觉这个损友又在拿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野故事吹牛，有些好笑，不说别的，就说这离道和传送阵的设置，张健觉得形同虚设罢了，政乱这种事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参与的了的吗？如果有高层参与，那它防备的又是什么？！

退十步说，即使不知道正确路线，依然可以根据风向和人走路的痕迹，也能辨认出正确的那条路，那么连迷惑的作用都起不到。

喝完水回来的裴冬晨意犹未尽，回到张健身边，继续讲到：“你是不是担心，万一这里被堵死，那么所有人都会被闷死？嘿嘿，不会的，这里是主用，生秩局内部有输送食物和水的管道，还有一个运输物资传送站，那里同样设有空气通道，但是那里只能送死物，而且都是单向的，一旦有活的东西被传送，就会死在途中，据说曾经有人试图从其它区利用补给线偷渡到我们区，结果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是魂魄不见了，特别恐怖。”

“额，你还是管好你的这张嘴吧，别到处乱说，当心你小命不保。”张健赶紧制止了裴冬晨的野史讲坛，居然都讲到魂魄这种东西，再讲下去还不吓死几个。

“哼，不信就算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讲啊！”裴冬晨恼火道。

就在这时，那扇金属门上发出嘟嘟的响声，局长及管事赶紧命大家整队，不多时金属大门应声而开，门很窄，张健站的比较靠后，前面的人都错起探头，挡在前边，后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冬晨还算镇定，没有像其它孩子一样向里面张望，难得扮个乖孩子，安静地站在自己位置上，张健好奇想往前钻看，无果，回头看到好友镇定自若的样子，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效仿哪种，乖孩子还是好奇宝宝。

“都看什么！”局长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排好队，一个跟一个。”，然后带队走进这个十分光亮的通道内。

等到走进通道里面，张健才看清楚传送阵内部，不止由金属构成，脚下还镶嵌着许多透明的晶石，晶石内侧是光纤管，照得内部十分明亮，从未感受过光从下面向上射出的地底人，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倒是那管事见怪不怪，在后面催促快走。

张健有心多看几眼，希望这段记忆能更加深刻，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在走这段路的时候，像自己一样无知，至少可以多描述一些，增长见闻；不过眼睛这个时候闹了情绪，即使再怎么催促睁眼，也不受控制的眯着，酸涩难受，别说多看几眼，连开眼都做不到，同时一直不由自主的流泪。

“都站到传送阵里面去，”局长站在另一扇门前，指着门里面的平台说：“快点进去，进去之后站稳扶好，不要紧靠门口。”

十几个孩子依次走进去，管事再次确认人员是否到齐，无误后站在门外，局长宣读规章制度，至于说些什么，鬼知道有几个在听，此时几乎所有人（闭眼的张健除外）都在观察这个圆柱体内部。

传说传送十分危险，每一次离开都会失去一部分魂魄，有些本就灵魂弱小的人，甚至可能不够一次传送所用，直接在传送中丧命。传送的事情，消息来源不是源自自己的母亲，而且众所周知的事情，还有人提出来过，毕业的时候感觉失去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至于真假同样不从考证。

验明证身后，局长给每人一张传送符，裴冬晨翻来覆去检查，检查自己的符有无问题，张健双手握紧符，因为据说一张符箓可以保住一个灵魂，即使失去一部分，也可以确保主体生存，眼睛的疼痛感，制约了张健仔细观看符箓的想法，只能握在手里，摸摸索索，再三确认是否完整，根据手感反馈的信息，符箓像纸，又比一般的纸有韧性，致密。

局长站出门外，对里面说道：“从孩童到成人，每个人都要经历很多，得到很多，失去很多，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坚定信仰，平和心态，勇敢向前，愿地藏王菩萨保佑你们，健康快乐。”

局长站在门外扭动手中钥匙，传送之门缓缓关闭。孩子们死死地握住传送符，紧贴胸口，低头吟诵，对未知充满期待以及恐惧。

张健站到人群里面，借着周围人的身影遮挡，面前开辟出一点昏暗空间，趁机低头观察手中符箓，整体上是黄色，上面画的几条弯曲线条，还有几个颜色花哨的鬼脸，分置五个方向。正当要仔细研究时，平台晃动不已，四周灯光闪烁，然后突然有一股力量出现，好似要把身体里的一部分剥离出去一般，大脑还有意识，身体已不听指挥，尤其双腿虚弱无力，虽然只是瞬间，亦似生死混转，下意识的更加握紧符箓，好像随时可能丧命。

慢慢的，手中符箓开始起效，抽离感逐渐消失，周围同伴仍然保持原来姿势，虔诚祷告。此时张健低头再看手中符箓，顿时觉得它珍贵异常，定然是那七扭八拐相貌丑陋的曲线鬼脸，在危难之时，死死咬住灵魂，才没有被传送之力抽离身体，呆呆捧着符箓许久。依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暖味中，身体里那无形的魂魄好像被一双大手抓住双腿，吓得张健双手合实，闭眼默念“！@#￥%……&*（）——+”

终于传送平台稳定，灯光不再闪烁，大门缓缓打开，外面景象恍然一新。大厅，非常大，不止面积大，而且很高，相当于两个原通道的高度，中央有台阶通往上面，此时大厅内一眼望去，初略估计有两三百人。

“哦喉，这人也太多了点吧。”张健还在发呆，旁边的冬晨就忍不住了，“健，你看看，这么多人同时在一起，还不显得拥挤，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同龄人集中在一起啊！最大赛坑也站不下这么人啊。”

“别说我和你是一个区出来的，丢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数落一下这个损友，张健自然不会客气，当然自己也被眼前的阵仗所惊奇，用自己的眯眯眼四处瞧个不停。

此时带队的管事已经和对方验证过了手续，转头叫大家听招呼，自己则去了另外一边，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呵，怎么就这几个人。你们都听好了，我叫赵汉青，现在开始由我负责你们在B区的生活，先交还传送符。”此时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偏瘦的汉子走到门口大声道。

同伴们一个跟一个地走到其跟前，上交手中传送符，以此换取一个号牌卡贴，贴在自己身份卡背面。

魁梧大汉继续说道：“号牌是方便管理的号码，未来你们都归我管，有啥事都要向老子汇报，要是哪个皮子紧，我不介意帮他松松；同样，要是谁受了什么委屈，我也会叫上兄弟伙陪你们去讲道理。我的原则就是胳膊肘别他妈往外拐，只要别越过这个道道，爱咋咋地，听见了么？”

“听见了！”张健等人齐声道，到了旁人坝坝，老实一点没毛病。

“嗯。”似乎对这批新人的态度很满意，瘦高大汉挺了挺胸，带着大家向大厅侧边小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