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尘清冷漆黑的眸色微微变了变，却很快被她掩下，没有露出什么痕迹。

张毅心里冷嗤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神色凛然地带着安若尘回到了顾家游艇上，然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单字音节溢出喉咙：“走！”

二三十艘黑色游艇便在秦应和一众雇佣兵的注视下，疾驰而去。

“老大，就这样让他们走吗？”

“对方都是暗翼保镖，你带的雇佣兵打不过他们。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而且，零零还会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回来，所以，让他们走又如何？”

……

安若尘坐在游艇的角落里，身上披着一张蓝色的薄毛毯，低垂着视线，抿着薄唇，俏脸上情绪寡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张毅坐在另一边，黑色休闲裤包裹的大长腿随意屈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玩着手枪，时不时地，便会观察一眼安若尘。想到这段时间安若尘配合白绍泽对顾洛珅做得那些事，他就一团火控制不住地往上冒，恨白绍泽恨的牙痒痒，又怎么可能对安若尘一点意见都没有？

顾洛珅让渡巨额商业利润是因为她，中毒是因为她，中枪是因为她，背负罪名也是因为她。而这个罪魁祸首，此刻却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享受着顾洛珅以放弃解毒机会为代价而给她换来的自由。

越想，心里便越气，要不是有顾洛珅的铁令在先，他一气之下真的可能会对安若尘动手，更别说保护她安全。

终于，安若尘抬眸，清冷的视线扫过来，声音淡淡道：“张毅一直瞪眼睛，是眼睛不舒服么？”

张毅眉心跳了跳，压抑着胸腔内的情绪，冷冷道：“你就没什么想要问的吗？”

安若尘反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张毅被她这样的反向攻击弄得一愣，然后便听到安若尘继续道：“顾洛珅不惜用百分之十的股份将我买回去，是又想到什么新法子整我，好报那两枪之仇了吗？”

张毅蹭的一下站起身，眸色全然冷下来，咬牙道：“安若尘，你就是这么想少爷的吗？”

这大概是张毅第一次用这么阴鹜狠戾的脸色对着她，杀气腾腾，是一个经过严苛训练的职业保镖所特有的气势。

饶是安若尘在白绍泽那里见过各色各样的雇佣兵和杀手，也还是被张毅此刻的反应给吓得心中一跳。

好在她心理素质已经变得很强，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冷清淡漠的神色，反问道：“我不这样想，难道应该以为他会好心用五十个亿换我自由么？”

说完，她自己已经先冷嗤了一声，神情中都是嘲讽和不屑。罢了，和张毅较什么劲，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张毅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攥紧，用极强的克制力才让自己保持冷静，扭过头不再看安若尘，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要将顾洛珅为她做的一切都说出来，让安若尘知道，顾洛珅有多爱多爱她。

要不是顾洛珅下了死命令，他一定会说的。

“张毅。”

他刚走到门口，便被安若尘清冷的嗓音叫住。

安若尘漆黑的视线落在张毅背影上，沉静的嗓音问道：“你不告诉我一下，顾洛珅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他既然已经有新欢了，还要我做什么？”

张毅看向前方，眼眶慢慢地，感觉到有些酸涩，默然了片刻，才冷声道：“你不是很聪明很擅长自以为是么？自己猜吧。”

安若尘：“……”

想想自己把顾洛珅和顾氏集团整的这么惨，张毅作为跟了顾洛珅十多年的贴身保镖，会怨恨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然中间很大一部分是白绍泽自己推展的，但是不可否认，白绍泽利用了她，她也算是帮凶。

这一点，不管是她，还是白绍泽，或者是顾洛珅，都应该是心知肚明，所以顾洛珅会栽一个跟头不过是因为他过于自负、过于轻敌。不过话又说回来，顾洛珅不是已经扭转局势了么？占了上风之后第一个交易便是要她回去，明摆着就是要整她，张毅在那边替顾洛珅抱不平什么？

安若尘眉心慢慢蹙起，从张毅的情绪和反应看起来，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张毅他在隐瞒着什么，在为谁隐瞒，为什么隐瞒？在顾虑什么？

她心里思绪万千，想着这些问题，终于渐渐地陷入了困倦之中，靠着墙角睡了过去。

张毅站在船舱外，厚重的黑色军靴狠狠地踢了一脚栏杆，还觉得不解气，又踢了一脚，然后又大口地呼气吸气，缓和自己的情绪。

即便理智上知道，安若尘不过也是个受害者，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也是当初顾洛珅对她重重误会百般折磨所致，但是，一想到自己尊敬崇拜并且追随多年的少爷即将不久人世，为了安若尘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他的情绪就难以平静下来。

“嗡……”

张毅手机响起，打破他的思绪，他接起来，里面一个男人汇报道：“毅哥，已经将人送回美国了，也能确保，她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的事情。”

海天交际之间，恰好第一缕阳光照过来，张毅视线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时候，有过的一次对话。

“我相信你，张毅哥，我相信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的。”

“呵，你哪来的自信？”

“我就是相信嘛……张毅哥是诺依可以托付后方战场的人哟！”

“……别这么自信，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对你开枪了。”

“那我也相信，张毅哥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

“……”

又想起顾洛珅生日那天，在顾宅客厅，最混乱又最僵持的时候，顾洛珅下了命令，他便拔了枪。

不过一个眼神交流，用想让她相信他，却又不知道她能否看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就对着她开了一枪。

后来她虽然有惊无险，苏醒后知道顾洛珅的计划后，没有任何怨言，依旧“张毅哥”“张毅哥”地叫他，他却明显感觉到，她对他，已经有了那么一丢丢的不同。

让他莫名觉得心烦意乱。

或许……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最终执行了顾洛珅的命令，消除了她的记忆吧。这样，她便又是原来那个全心全意信任他依赖他的那个诺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