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乾和宫整整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已经不再和来时那般慌乱，除了眉间还有淡淡忧愁眼眶发红外看不出什么来，她刚回到凤霞宫，一道旨意便传了下来。

三日后，五王爷次子成安入宫养于皇后膝下，日后即为皇家嫡子。

贤妃坐在宫里，听到消息后不屑道：“皇后总算如愿了，中秋宴上皇上没有答应，今日她倒也没白去乾和宫哭诉。”

康德明指挥着下人更换着屋里的花草，闻言走到贤妃身边，帮她剥起核桃，“娘家都死光了，唤来一个非皇上亲生的儿子，这其中的得失谁说的准呢？”

贤妃媚眼瞅了一眼康德明，二人笑起来，“皇后娘家可没死光，不是还有一个首辅夫人么。”

话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康德明递过剥好的核桃，“娘娘说的是。”

贤妃嚼着核桃，这才把注意力从皇后的事上收回来，看着眼前安国忠低头剥核桃的样子，声音缓和下来，“你去重新沏杯热茶来，剥核桃这种事让别人来做。”

康德明抬头笑，“奴才知道娘娘体恤奴才，但奴才给娘娘剥了这么多年的核桃了，不愿假手他人。”

贤妃叹了口气，“也只有你泡的茶永远是我最爱的温度和香气。”

康德明又重新撬开一颗核桃，“娘娘叹什么气呢？奴才会伺候您一辈子，您一辈子都会有满意的茶水喝。”

“德明，你说，本宫会当上皇后吗？”

“娘娘，您已经是这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不当皇后不重要，谁能入主寿康宫谁才是这后宫的赢家。”

“是啊，如今本宫的儿子才是太子，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

江府。

因着孙婉是江家夫人的关系，孙家满门被灭，是以葬礼的事情便落到了江洋身上，消息一出，他便带着孙婉赶到了孙府，当着众人的面安慰了哭倒在地的孙婉两句，便忙起了葬礼的大小适宜。

晚间灵堂前，冷风从四面八方涌入，独自蹲在中间的孙婉却是丝毫未觉，哭了一天，她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现在被刺骨的冷风一吹，眼皮越发疼痛，却刺激的她越发清醒。

一张张的烧着符文，纸钱，扬起的灰弄脏了她的衣装，脸蛋，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独自轻轻的说话声。

“爹，娘，你们走好，不要担心女儿，女儿很好，就是后悔没能多孝顺孝顺你们，不过没关系，女儿活着，一定会找到杀你们的人。”

“姑姑传来信说，让女儿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凭什么呢？我已经得到消息，说是皇上要将五王爷的次子让姑姑养，姑姑定是觉得有了儿子，所以就不需要我们孙家了，所以就不需要冒险帮你们报仇了。”

孙婉惨笑，“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我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江洋隔着院子看着灵堂里跪坐在地的女人，老管家从身后过来为他披上披风遮挡住寒风，“老爷，要不要叫夫人起来，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全家被杀，就让她自己待会儿吧。”

话好像是十分关心，可只有江洋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冷漠，甚至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还会感受到心底隐秘的那份快感。

这就是你孙家想利用江家脱罪的下场，这就是你孙文博亲手将你女儿推向的火坑。

阿月，你是否觉得我心狠呢？

可是她占了你的位置。

可是我也在利用她啊。

可是她始终心怀不轨。

阿月，我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件事做得对不对，我只想让你早些回到我的身边，哪怕变得卑鄙，阴狠，无耻，都没关系。

没有你，我便没有做好人的必要了，如果你不喜欢，等你回来，我就还和从前一样做个好人，当时候任你罚，只要你呆在我身边。

......

江雨见到成安是在三日后给皇后请安时，人来全后便同往常一样打机锋，明朝暗讽，只是皇后不似从前那般恹恹，看上去极有兴趣，直到最后，翠翠牵着一个男孩的手走进来，江雨这才明白皇后的好心情是因何而来。

皇后满脸带笑的从婢女手中牵过成安的手，让他面向众人，“安安，你看，这些娘娘你日后都可常常见到，开不开心啊。”

成安不过三岁，却已经稍稍懂事，大概是离开父母亲已经有了会儿时辰，现在看起来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活力，听到皇后的话，也只是听话的给众人行了个礼，便低头不再说话。

皇后脸上的笑有片刻僵硬，不过很快她便调整过来，把成安揽进怀中，“安安，是想要睡觉吗？”

江雨盯着皇后的动作，看得出来，皇后私下里一定下过功夫，不然不会坐起来这般熟练，皇后果然很看重这个她唯一的‘孩子’。

成安垂着眼，动了动脑袋，最后还是埋在皇后怀里睡了过去。

江雨想，皇后大约是松了口气，成安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哭闹起来。

才三岁，真是可悲，那皇后呢，同样可悲。

江雨抬手在刘嬷嬷的搀扶下起身行了个礼，“既然四皇子睡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江雨口中的四皇子让皇后十分满意，脸上挂有看似慈祥实则令人恶寒的笑容，“妹妹辛苦了，退下吧。”

贤妃也起身告退，在江雨后边离开了，其余嫔妃见打头的两位离开了，便也纷纷起身离去。

江雨和贤妃的轿辇并排而行，宫里最美最受宠的两个女人走在一块，占据了整条宽宽的宫道，来往宫女无不偷偷仰望，渴望着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风光。

“女人啊，终归还是需要一个孩子傍身的，你说对吗？景贵嫔。”

“娘娘说的对，妹妹终究是比不得娘娘有福气。”

贤妃收回看向江雨的视线，直视前方，“毕竟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臣妾听说太子殿下进来读书十分用功，常常用功到深夜，贤妃娘娘可要多多注意太子的身体，别让这福气轻易落到了别人手里。”

话落，江雨的轿辇先一步远去，贤妃恨恨地盯着那抹背影，“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