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阿吾是皇后身边深受信任的大宫女，江落谢若二人都看得出对方身手不俗，按照安国忠审出的消息，成功地在凤霞宫后殿里找到了捣花粉的容器，容器口还有些许残留，昨日亭内短叙，经查也是由皇后和庄妃主动提起，试想，若是太子所为，定然会选择更好的时机，成和自认自己还算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以，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然真相大白。

“皇上，臣妇认为皇后娘娘不适合再继续抚养四皇子。”

成和皱眉思索，成安的名字已经写入皇室宗堂，记入他的名下，无法回到王府，眼下只能另择养母，他微微抬眼，划过众嫔妃，在德妃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偏头去看自己身边的江雨。

江雨装作看不懂成和是什么意思，却给他指了一条明路，“皇上，臣妾们平日里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四皇子的时候不多，反倒是庄妃娘娘，时不时到皇后娘娘这里探望，倒是很喜欢四皇子，四皇子也很喜欢庄妃娘娘呢。”

成和顺着江雨的话一想，发现交给庄妃的确比较合适，庄妃久在宫中，为人又略呆板无趣，膝下无子容易寂寞，将四皇子交由她，成和心下还是放心的，见五王妃一直等着，便不再多想，直接下了决定，“日后四皇子就养在庄妃膝下，都管好各自的嘴巴，别一不小心丢了脑袋。”

皇后此刻终于意识到眼下的情景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利，她大喝出声，制止住要去内殿带四皇子离开的奴婢，“皇上，您难道就这般不相信臣妾吗？”

成和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视线定格在前边高大的凤飞九天的金丝屏风，“都下去。”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以太子五王妃德妃江雨三人为首离开了凤霞宫，直到走出宫门，也未曾听到里面传来一丝声响。

这偌大的紫定宫仿佛因为凤霞宫一宫的沉寂而变得荒凉地令人发寒。

德妃最先坐进轿辇，她低头看着旁边给自己行礼的众人，视线定格在最前边的江雨身上，她低垂着头，礼仪规整，发间的流苏垂下来随风慢摇，看上去那般岁月静好。

“走吧。”

德妃的轿辇渐渐远去，一些嫔妃也纷纷给停留在凤霞宫门口的江雨五王妃太子行礼示意后陆续离开，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江雨上前两步，回身给五王妃行了个礼，“王妃今日辛苦了，今日不便，本宫便先自行离开了。”

五王妃也福身回礼，表情不似刚刚在殿中的严肃，眼角带了些饱有深意的笑意，“臣妇算不得辛苦，能帮得上娘娘，是臣妇的荣幸。”

江雨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身后的秋叶为她穿好披风，便上了轿辇，顺着长长的宫道远去。

五王妃望着被簇拥着的轿辇，一时之间失了神，直到耳边重复出现少年的声音，她才恍然清醒过来，脸上带上笑容，“臣妇恭送太子殿下。”

凤霞宫内熏香已经燃完，殿内的香气渐渐只剩下一些干花的清香，却是再没办法缓解此刻的气氛。

“皇后，你令朕感到失望。”

孙皇后瘫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跟随了十多年的丈夫，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冷漠脸庞，声音哀戚，“皇上，臣妾说不是臣妾做的。”

成和终于大发慈悲的垂眸看了她一眼，“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那个宫女跟了你有十年了吧，若不是她以为你要杖毙她，她未必会招，还是你想说是有人陷害你，会是谁？谁能既接触到四皇子，又能派人潜进东宫，还有四皇子对花粉过敏一事，朕都不知道，除了亲近之人，还有谁会拿来利用，嗯？皇后。”

这是一场死局，而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入局。

成和看着眼底下无话可说的皇后，他眼中划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你母家被灭门，朕一直让明卫万卫秘密查探，后来朕还派了江谢两位参与进去，朕从来都在为你为孙家寻找凶手，你的皇后之位朕也从未因此想要动摇过，为了让你安心，还许了你的要求，让五弟的次子养在你膝下，可惜，皇后你太过急功近利，未来不管是谁当太子，只要你是朕的皇后，你都会是母后皇太后。”

“皇上对臣妾可还有一丝爱意，除却同情，除却十多年的旧情，”到了最后，一直觉得自己早已对帝王的情爱看的透彻的皇后没想到自己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她眼神坚定，执拗地盯着成和，等一个答案。

还没等到成和的回答，却等来了安国忠的通报。

“皇上，庄妃娘娘传来消息，四皇子高烧不退，情况危急。”

“朕知道了，先派太医过去。”

说完成和便起身越过孙皇后朝外走去，冰冷的嗓音在偌大的凤霞宫中回荡，“四皇子眼下的模样，朕不得不给五弟和五王妃一个交代，着朕旨意，皇后残害皇子，意图诬陷太子，插手储君一事，又不知悔改，刻薄冷漠，多年无子，不可继续堪任皇后一位，朕念其多年陪伴，废位后居惠雅阁，无旨不可出。”

殿门被推开，却再没人来关上，殿内还是一派华丽的模样，圆桌上的菜肴即使没了热气看上去也是万般精美，突然一阵冷风袭来，那些被精心装扮好的干花散落一地，飘向孙皇后的脚下。

不，已经是废后了。

万成帝十二年冬，孙氏被废，后位空悬。

同一时间庄妃宫里，太医们经过重重诊治，终于让病情稳定下来，高烧也退了，庄妃在一旁寸步不离，亲自给四皇子一口一口的喂药，成和在一旁待到天色微暗时，才起身准备离开，“朕相信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庄妃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极少有的笑意，“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于庄妃来说，所有的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轻柔地帮还未醒来的成安擦拭着脸蛋。

“娘娘，四皇子这么小就经历这样的事，真是可怜。”

庄妃放下帕子，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声音里比以往多了许多温度，“有得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