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匆匆越过身边跪拜的众人，大步进了寝殿，一眼便见到床上还在昏迷的江雨，她口中呢喃着什么，手还在乱动，成和脚步一顿，急忙上前坐到床边握住江雨已经汗湿的双手，“雨儿，雨儿，是朕，朕来了。”

成和的话音刚落，江雨神奇的平静下来，双手忽的脱力，除了眉间还死死皱着，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成和心下感到压抑，又不敢吵到江雨，只能沉着嗓音低声呵斥李太医上前，“还不快过来，看看景贵嫔是怎么回事儿？！”

李太医急忙跪走上前，隔着帷帐和手帕为江雨把脉，成和觉得这房间里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依旧握着江雨的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招呼一旁的安国忠上前，“明天就让总务府带人把梨香阁的窗户都换了，梨香阁建的早，用的木材大多都老旧，炭火一烧，太闷了，换成上好的梨花木。”

“是，皇上。”

寝殿又安静下来，梨香阁的所有宫女太监都等在门外，焦急神色溢于言表，却因为成和的存在而只能按捺住担忧，规整的站在门后，成和抬手让最前边的刘嬷嬷上前，自己起身坐到离床最近的椅子里，又能看得到江雨，又能保证不会打扰到她。

“你家娘娘最近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大胆说，朕恕你无罪。”

刘嬷嬷抬眼看了眼帷帐后的江雨，回神后发现成和正盯着自己，她一抿唇，直直跪倒在地，“回皇上话，我们娘娘性子单纯，很容易就会不开心，一向藏不住事儿，也只有在皇上面前，娘娘才会把不开心都藏到心里。”

成和喝茶的动作停下来，将茶杯放回去，靠近椅背，眉眼看不清神色，“说具体些。”

刘嬷嬷一闷头，索性全说出来，“皇上来娘娘就高兴，给皇上做点心，绣东西娘娘也高兴，皇上赏东西娘娘也高兴，皇上不来娘娘就会想，但皇上去了别人那儿娘娘就会不开心，但娘娘说这是正常的，这宫里所有的娘娘都不愿意皇上去别人那儿，娘娘说，她只想让皇上来的时候见到的她是高兴的。”

“有人为难她欺负她吗？”

“回皇上话，娘娘有皇上的宠爱，自然无人敢懈怠。”

“听说，前两天，织衣局新到了一批料子流光锦，只有十匹，朕让贤妃和德妃商量着发放给嫔妃，你们娘娘得了几匹。”

“回皇上话，我们娘娘得了两匹，不过颜色都不是我们娘娘平日里喜爱的，边放着没有让制成新衣。”

李太医已经诊治结束，回身看向成和，成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手让刘嬷嬷退了出去。

“说吧。”

“回皇上，娘娘的高烧已经控制住了，但娘娘心绪不宁，夜里还是要有人看着，以免体温再次回升，但是”

成和右拳悄无声息的收紧，“直接说。”

“但是梦魇一事，臣查不到身体上的原因，臣猜测，应该是心病，娘娘积郁已久又忧思过度，长时间不得排解，导致多梦，不安，焦虑等症状，这也是引发高烧的原因，若时间再久不得控，恐会伤及根本，届时娘娘可能会呕吐，眩晕，神色不振，无心饮食，身体渐渐不力啊。”

“心病？”成和起身坐回床边，动作轻柔地帮江雨扶平眉间的褶皱。

“皇上。”

一声娇嗔般的呢喃传来，成和猛然看向江雨的眼睛，发现对方依然在沉睡之中，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成和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今晚留在梨香阁，以待不时之需，心病你不用管，你只管调养好景贵嫔的身子。”

成和又想到什么，转眼看向一边跪着的李太医，“景贵嫔之前一直在养身子以期怀孕，朕记得也是你负责的。”

“回皇上话，正是在下。”

“既然如此，日后你便主管景贵嫔的身体，其余嫔妃若有用得到你的，一律后排。”

“臣遵旨。”

“都下去吧，安国忠留下替朕更衣。”

这是不打算回凝潇殿的意思了，安国忠不多话，动作熟练的帮成和更完衣便被赶出去了，成和将江雨轻轻地放进内侧，自己上去之后将人揽进怀里，感受到对方习惯性的伸出手也圈住自己的腰身后，成和蓦然感受到放松，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就这么突然轻松下来，他嘴唇微弯，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安国忠见里面再无声响，长长出了口气，让一个小公公守着点，自己走过正殿，到院子里透透气，刘嬷嬷也在，见安国忠出来，温和的笑了笑，“公公也累了吧。”

“是啊，也就这时候能偷会儿懒了。”

刘嬷嬷和安国忠并肩站在一块儿，跟着好的主子，他们也能穿些好的衣裳，身为奴才又能受苦，所以在这冬夜里，短暂的停留，寒冷于她们并无大碍。

“老奴先替娘娘谢过安公公了。”

安国忠挑眉，“你们娘娘是个聪明人，嬷嬷也是聪明人。”

刘嬷嬷淡笑，“跟在娘娘身边做事儿，老奴从来不敢懈怠，今日娘娘病得晚，若没有公公，皇上如今也不会过来。”

“本公公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事实告诉皇上，选择权还是在皇上手里，所幸你们娘娘是个有福的，能得皇上如此在意。”

“公公所言极是，但公公一番作为，娘娘定不会让公公白干。”

安国忠侧身看向刘嬷嬷，声音刻意带上了距离，“嬷嬷要知道，本公公最终还是皇上的人。”

刘嬷嬷佯装惊讶，“公公说的什么话，公公为了皇上，老奴为了娘娘，公公帮娘娘，娘娘自会感激，公公不帮，也是公公的本分。”

安国忠哼了一声，“皇上这些年来，身边没个知心人儿，希望本公公没有看错你们娘娘。”

“承公公吉言，我们娘娘这病定会早些好起来，不会让皇上太过于担心。”

安国忠回身望了眼漆黑的寝殿，“本公公自小便在这宫里，后来跟在皇上身边，见过不少女子，却是从没见过你们娘娘这样的。明明看上去最没有心机，也从来不争，却不声不响的已经半脚踏进了妃位。”

“最是无心便是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