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念过，每个人领的抚恤是不一样的。

是参军抚恤，还是伤亡抚恤。

自然数量也不相同。

里正是先从受轻伤的人数开始念的，没有季华年的名字，那些受了轻伤的家属，但知道丈夫孩子平安无事，倒也算是放下一颗心，领了银子就走了。

接下来是受重伤的，到底多重里正这里也不清楚，那些家属虽然不免伤心，但也领了银子走了。

后面接着就是那些平安归来的，虽然这次战事惨烈，但他们村子倒是没有多大损失。

这也是里正敢当面念名单的原因。

可是看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季华年这个名字却一直都没被念到。华徵和华羽都急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再往下，院子里只剩下三户人家了，里正停下来，看着他们。

一种压抑的气氛立马就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大家都知道，这最后意味着什么。

虽然来得时候，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都承受不了。

一个妇人跌坐在地上，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还有另一个妇人当场就昏倒过去，被自己的老伴扶了回去。

但她的儿媳却还没走，带着儿子跪下来，跪下里正面前，要他救救自己的丈夫。

华羽握着华徵的手慢慢松开，也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里正，“张伯，哥哥他……”

“你们的事儿等一下。”

里正把那小媳妇儿扶起来，还有那孩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剩下的一家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全家人都安静地可怕，去张一文那里领了银子，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院子。

华徵看着他们的背影，在浓深的夜色里，越来越淡，最后被完全淹没。

而院子里的两家人，也被宣布从此失去了他们的亲人，至亲的骨肉，若不是灾荒之年，谁愿意拿命去换银子。

华徵从那哭声里听到了哀恸，听到了战争的残酷和世道的艰难。

她心里只觉得痛，说不出的痛。大概一半是为了哥哥，一半是为了这些人。

她走过去扶起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这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还有那个嚎啕大哭的，那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

可是，不管此刻多伤心，战争来的时候，他们也无能为力。

保护家国，他们是好男儿。

华羽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像是有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

可她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里正家里那位也出来了，都跟着劝慰，虽然现在这些话没什么用，但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着。

好不容易，那妇人一家才拿了银子走了。可是那小媳妇却弄死也不要银子，她只要她的丈夫，她丈夫不回来，她拿银子来又有什么用？

她不要，也不信自己丈夫不在了，像躲避虎狼一样，抱着儿子就跑出了院门。

里正背着手看着那娘俩儿，终于叹了口气。华徵这才急着问：“张伯，哥哥他……”

里正看着她俩，似乎有些犹豫，终于摇了摇头，“你哥哥，不在这名单上。”

“不在，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