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人族，除却放养在人世的那些野生家禽外，便只有十分高等的大人才有资格品尝到那样的美味，毕竟他们现如今是如此的稀少。

可现在，一条不知身份的龙就随身携带着一只这样的美食。许多妖怪忍不住舔了舔舌头。试问谁不动心呢？

姬正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二话不说，用强大的龙力狠狠抓紧?鱼不叫它逃跑，一颗庞大的龙头往下一坠一提，将一颗凝滞着震惊表情的鱼头咬下来，吐到那些蠢蠢欲动的妖怪群中。

原本起哄的妖怪瞬间安静了不少。?鱼，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万年老妖，统治着红台的主人，竟然被那样轻易地一口吃掉了？

当它们愣神之际，姬正已经亲自杀到，腾龙升起千百道龙影，一条长长的尾巴狠狠抽在那些妖怪身上，当时将很多妖怪直接抽碎。

“来，谁想多吃点，就尽管来吃吧！我为你们料理！”

周围妖怪一个个面露愠色，可是却被姬正一双龙眼直接瞪回去，凶恶的目光叫那些妖怪不由自主地心生胆战。

原来不知觉间，他已经释放出了无比磅礴的气势，像是大山一样压在那些妖怪心间，叫这些低下的妖族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受赠于上天的威严。

“分清你们的地位，站在什么样的地方就配吃什么样的东西。一群万年道行都找不到几只的妖怪，也想从我口中夺食？”

红九九也骑着坐骑走到姬正身边，面对着那些妖怪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岚大人前几日与我等同行的时候，以一己之力灭杀了一千多敌人，其中更有四只万年道行的老妖，想吃人，你们觉得有岚大人那样的实力吗？”

那本来还疯狂着的诸妖面面相觑，然后渐渐老实了下来，只是看向姬正的眼光仍不是很友善。

姬正落地变成龙人姿态，坐在自己那头狡背上，对雨欣道：“你们都过来吧。我们准备出发。”

红九九捡起那条肥胖的鱼尸，交给部下的一头地魁，然后策动坐骑，大军就此出发，向西而行。

路上，姬正对倾城道：“倾城，你要注意点，后来多保护雨欣，知道吗？”

倾城点了点头，道：“嗯。”

不多时，红九九也凑了过来，歉意道：“抱歉了，我实力微弱，没能在妖军中建立威信，害得大人你的所有物遭到觊觎。”

姬正摇了摇头，说没事。

“只是后来要麻烦你了，我在作战的时候多少会难以顾忌，希望你到时候帮我看好我的……奴隶，她对我很重要，所以别叫她被某些妖怪趁乱吃了。”

红九九重重点头，从玄面的两孔中透出坚毅的目光，道：“大人放心，我必然不负所望。”

姬正看着它，心中微微一动。

——

从无边荒原走到黄沙纷飞，再到雪花飘飘，再到遍地绿茵。

他们明明才进入冥墟没多久，却好像已经走过了一个春夏秋冬。

万年了，很多族人们这一万年过得比十万百万年还要漫长，时间好像从未像如今这样飞快。

大军在这里驻扎，架起篝火，他们熟练地剥下死去的妖怪的皮毛，用法术烘干毛皮后，随手就往身上一披，将无皮的妖怪放在火架上烧烤。

伤员们借过巫医送来的草药，往身上的伤口或者断口随便涂抹之后，便和一同坐在篝火边的伙伴笑着吃食。

神坐在石座上，他的羽衣颜色暗淡了不少，两条龙匍匐在他身边，粗壮的躯体微微地起伏，一身鳞片也不如见到姬正时的那样光鲜，上面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们经历了一连串的激烈战斗才走到这里，杀敌很多，死伤也很多，是时候休整一下了。

八首八面的天吴带着一条烤好的羊来到句芒身前，高大的身躯每走一步，挂在腰间的武器就会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王，吃饭了。”

句芒接过烤羊，却只是放在身边。

天吴疑问道：“怎么不吃?”

“他在等人呢。”

像是小丑一样诡异的笑声从背后绕到他的身前。那是个将自己裹在像是血织出来的衣服里的家伙，修长的爪子，和裂到后颈的嘴唇。

两条龙瞬间从地上站起来，亮出了利齿。

天吴也同时横身拦在他与句芒中间，八只手瞬间抽出腰间武器，他蓄势待发，死死盯住那个丑恶的家伙道：“鬼妖道……”

“对对对，就是我，鬼妖道。”那妖怪忙不迭点头，怕有人抢先承认一样着急，他往后一跳，坐在虚空中，两脚脚尖虚浮在空中，对天吴背后的句芒挥了挥手，亲切地笑道：“好久不见了。”

东神句芒眉头微微一皱。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妖道怪笑道“路过咯。”

句芒摆了摆手，道：“天吴，你先退下吧。”

天吴错愕地看着他，犹豫道：“可是……”

“没事的。”

天吴只好告退。

鬼妖道笑着做出挥手赶人的动作，道：“对对对，快走吧，这里可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记得不要偷听哦，很危险的。”

只剩下他们以后，鬼妖道随手一挥，叫两条虎视眈眈的龙眼皮不断打架，然后缓缓合在一起。

然后他来到石座下，随便躺在地上，就像一朵血色的花一样，发出舒服的呻吟。

句芒看着他，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鬼妖道嗯地一声，问：“什么什么?”

“当初，逆君封印松动和天道师攻打断魂谷的消息，都是你用手段通知的，为什么？”

他可是逆君座下的恶首，为什么要帮他们?

“嗯……为什么……”

鬼妖道沉吟了一声，思索一阵子之后忽然睁开眼睛，试探性地道：“当这是个交易怎么样?我先给你们我的，等我需要的时候，再索取我想要的?”

句芒哼了一声，点春杖往石面一敲。

哗！

青翠的藤蔓冲天而起，像是蛇一样紧紧地纠缠。

红色的影子轻轻贴到藤蔓上，鬼妖道的身影忽然自虚空闪现出来，他不断拍着胸脯，笑着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死了。”

句芒见状，直接抬起点春杖。

“哎等等等等。”鬼妖道连忙出声，无奈道：“怕了你了行了吧。我告诉你，其实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谁?逆君?”句芒冷笑，谁能指使一位恶首去救妖族生死之敌?

鬼妖道眨了眨眼睛，说：“姬岚。”

句芒脸色瞬间阴暗到底，直接起身，重重一杖砸在地上。这一块区域所有的草木瞬间拔升，变得像是大树一样粗壮，像是群龙一样舞动。

但鬼妖道早已走了。

句芒收起点春杖，坐回石座，顺便示意那些察觉异样而来的人不必担心。

夜尽黎明时，风带着光来了，吹动柴火烧尽的灰烬，带着残存的烟气。

句芒忽然睁开眼睛，他等的人来了。

“怎么回事！”

一个注意到异常的人忽然从朦胧中惊醒，摇动旁边的同伴，指着地面失声道：“这是什么情况?”

黑影从地面而来，像是洪水一样将大地吞噬。不断向前，不断向前。

所有的人在第一时间被叫醒，他们不断后退，看着那黑暗不断逼近。

然后黑影忽然从地面窜起来，黑气不断被其吸收，浓缩，为其塑造身形。

它抬起朦胧的脚，往前踏出一步，便有了一只完整清晰的足，再落一次，它便成了一只怪物，雄壮的身躯充满力量，狰狞的鳄头上左右两排各有八只眼睛，看着周围一切。

黑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牙齿黑色的毛发，这个怪物就像是黑暗本身，散发着叫人不安的可怕气息。

绿光一点，将披着彩色羽衣的神送到众人面前。她横手示意众人道：“不要动手，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

众人错愕地看着那个怪物。

它微微点头，从近乎难以分辨的鼻孔中呼出黑色的气息，嘶哑道：“好久不见，句芒。”

句芒嗯了一声，转过身为他让开道路，道：“随我来吧，我们进去谈。”

“可是……王……”天吴担忧道：“我们并不知道……”

句芒摆了摆手，淡然道：“无事，他不是敌人，是我们的盟友，万年前定下的盟约，而今履行约定。”

一干人等再一次陷入震惊。

他们的王……万年前就和这个妖怪有过结盟?

句芒看着那些难以置信的族人们，最后解释道：“时代变了，这个时代不属于古代人族，也不属于妖族神族，这个时代只有共存，所以和我们站在一起的，都将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是的，这是万年前的天道师和对他说的话，他们早在万年前就告知了他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们找了盟友，但是错开了登天之战。

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妖疆无边无际的广阔疆土中，来自妖族都未能探明的迷土的强大生命，古老的妖族之中的古老种族，将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与他们共同战斗。

妖疆边境的骚动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主题。他们将掀翻整个逆君统治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