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正做出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尽管他知道这样不一定可行，但还是想这么做一次。

因为他实在太想要一个从妖疆的阵营中转变过来的妖怪。

杀杀杀，到了现在死在他手里的妖怪到底有多少了？

就像杀人一样，杀一个人，也许会收获恐惧，也或是快感，但是十个人百个人呢？当你杀人成了习惯，将其当作一种见怪不怪的行为，那岂不是很可怕？

至少姬正觉得那是再糟糕不过的结果了。所以他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将杀戮当作习惯。

所以只要有一个希望从种子开出花，他就愿意减少杀戮，更多得去感化它们，接受自己的观点。

东土的大军只是花了不到两三个的时间，就将剩余的妖军冲杀干净，当然，这之中少不了影王的力量。

身披战甲的妖怪们将仅剩的百余只妖怪压到姬正面前，然后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天道师，我等遵照您传达的天意，留下这些妖怪，请您处置。”

见那些妖怪一个个视死如归的看着姬正，有位披甲的妖将挥手下令道：“叫它们跪下，聆听天意，若不俯首，何来尊敬？”

“放屁！他能传达天意？妖族从来都只遵从造物主最初降与我们的天意。”

一只妖怪被砍去了两臂，浑身鲜血淋淋的妖怪放声唾骂道：“你们这些妖族的败类，不尊我主逆君大人就罢了，竟还对他一个秉借上天行骗的家伙俯首称臣，简直就是妖族的耻辱！”

那东土的妖将当时勃然大怒，拔剑便要直接砍了这大放阙词之辈，只是被姬正伸手拦了下来。

“没事。”

妖将狠狠瞪了那无臂妖怪一眼，这才退下。

姬正转身看了一眼，红九九一副迷茫的样子，其身旁的红十三也时警惕的看着他，好像一有机会就会和姬正换命。

它们到现在都没法将这个白衣染成血衣的人联想成那个长着龙角的岚。

姬正忽然挤出一丝笑容来，对它们道：“二位，此次成功牵引了妖疆的注意，你们可谓是功大莫焉啊！”

一番话使得在场所有妖怪都迷惑了。

什么意思？

可是红十三却瞬间知道了姬正的言中之意，顾不上浑身的剧痛，斥道：“天道师，你……不要血口喷妖！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失误，被你设计，你现在拿出来诬陷我，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一说，就有妖怪找到线头可捋了。

感情自己这边有妖怪通敌了？

姬正笑眯眯道：“当然是好好感谢你，为你正名啊。假如不是你对它们传达错误的信息，说我是身受重伤，又怎么能拖住这些妖怪任不去木截另一边，为我们的盟友争取时间？”

这么一说，就更像回事了。

毕竟天道师压根就不是红十三口中所说的身负重伤，它们在这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几百万大军都停下了前往木截的脚步，最后只等来了无敌的天道师和那山海一样的妖军。

红十三当时失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难道妖军之中真的有内鬼？

它转过头，发现红九九一脸吃惊地看着它。

红十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代表着什么。

它疑惑的是姬正为什么会知道它们的猜测，毕竟这样的消息应该没有妖怪泄露才是，可是天道师应该也没有类似顺风耳的天赋，为什么就知道了这个？

可是在本就生疑地那些俘虏看来，那分明就是它自己心虚了！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使得它陷入更深的误解之中。

无臂的妖怪当时脸色阴暗到了极点，愤声道：“好啊！红十三，你身为饕餮君王坐下的红台之一，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

“不！我绝没有干过背叛天道师的事情！”

红十三顾不上身上疼痛，大声反驳。

但是已经晚了，那周围所有妖怪看着它的眼神都变了。

它自己也知道了，天道师不知道从哪里听去了他们的推测，并且横加利用，将事情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自己的推断和妖族的目标，只要稍加修饰就是个天然的陷阱。

而他竟然还要因此为自己套上是他的同伙的罪名，这是何等的可耻，它怎么背得起勾结天道师祸害百万妖军的罪名啊！

妖军后方，影王幻化成披甲的人形模样。它并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一头地魁脖子上靠着，从远方观看着这里的情况。

姬正抬手道：“作为感谢，我将给予你对这些俘虏的处置权，是杀，是养，都随你们的喜欢，毕竟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盟友了。”

“胡说！”红十三全力咆哮，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伤口破裂，鲜血顺着它的嘴里涌了出来，但它连擦都顾不上。

“我从没有做过背叛妖疆的事情！”

它看着那些俘虏，大声道：“你们相信我……我从没有做过啊！”

可是无论它再怎么呼喊，都始终没法使那些妖怪冰冷的眼神里燃起一星异彩。

一头妖怪甚至道：“事到如今，你还假惺惺的有什么用？我们已经败在了你的手里，你还想怎么样？”

看看这地上，满地的死尸，周围那穿甲的，那么多敌人，不都是拜你所赐？

它们的失望有多深，它的绝望便多沉。

红九九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可是它知道自己会被放在什么位置。

它也是红台之一，同时与红十三一同出现，现在又被放在一起，那些妖怪不用想也会认为它也是同谋之一。

所以它现在很清楚红十三的心痛，因为它也一样痛心。

它抬头看着姬正，面具下的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姬正弯下腰，将头俯在它们中间，用风传达出一句只有它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我想要你们站在天道师的战线上，用我们的眼光看你们曾经看过的世界是怎么样。”

红十三霎时间瞳孔放大。

“不可能！”

红九九断然拒绝。

它死死盯着姬正，恨声道：“我绝不可能背叛我所效忠的主人，天道师，你好歹也是上天承认的存在，为了拉拢势力，竟然连这样的手段都愿意用，真叫我感到恶心！”

“我叫你们看看我的忠诚！”

红九九看向那些被俘的妖怪，最后咆哮着，伸出两只爪子。

姬正伸手想要说什么，却被它粗鲁地打断，道：“有本事你就不要出手阻拦！”

姬正只好悻悻收回双手。

它直接将爪子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然后活生生打开胸腔，颤巍巍地伸出手，从中摘下它的心脏，两只手捧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过头顶。

那颗鲜红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正如它面具下的眼睛缓缓褪去颜色。

它屹立在那里，像是大山一样坚定。

那本来仇恨的目光渐渐变软，至少那些被俘虏的妖怪感受到了它灼热的忠诚。

姬正无奈地叹了口气。

“嘿……哈哈哈哈……”

红十三哈哈大笑，张开的嘴里，鲜血染遍了牙齿，它畅快道：“你……没想到吧……废了这么大的心思接近我们，最后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却还是没能改变我们的想法……”

姬正点了点头，说：“确实没想到。”

这些话那些妖怪是都听不懂的，它们能从字面上听出天道师接近了它们，却不知道具体到底始什么意思。

即使是那些俘虏质问红十三要它解释，它也没有搭理。

姬正知道红十三已经猜到他就是岚了，但是他不想看着红十三也那么死。

红十三叹了一口气，唏嘘道：“我是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有些遗憾，我本以为的一个是知己的家伙，却竟然是最后逼我走上死路的敌人。”

姬正摇了摇头，说：“你不必死的，你很聪明，而且很人性，所以假如真的愿意一试的话，我相信你会看见和妖疆截然不同的风景。”

红十三笑了笑，就像是对朋友说话一样，充满随性。

“选择活下去，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可你知道我不能，你是天道师，有自己的难处，可是我们妖族有妖族的荣耀，这份荣耀积淀了无数个岁月，比大地更沉重，比黄金更闪耀，比太阳更炙热，我没有资格为它抹上污点这是祖先留下来，由我们继承的财富，它比任何的东西都珍贵。”

那姬正就懂了它是什么意思了，低头道：“对不起。”

红十三抬起手掌，往脸上一拍，击碎了自己的面甲和脸庞。

东土的妖怪不约而同挺直了腰板，充满敬意地看着这两个已经死去的尸体，用目光对它们投以最崇高的敬意。

生的平凡，死得荣耀，即使是敌人，也值得敬佩。

姬正转过身，将那些本来当作工具逼迫红十三的妖怪解决了。

它们不会头像，也肯定不会离开，荣耀的心会叫它们飞蛾扑火一样，被天道师的火焰焚烧成灰烬。

这里所有的敌人都死了。

姬正站在风中，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眼里满是悲伤。

他感觉失败了，还是完全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