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她缓缓合上眼睛，再睁开时，眸色骤然变得清冷而又疏离:“子墨，我今天很开心，你呢？”

子墨看着她巨变的神色，眸中困惑，就连呼吸都隐隐有些不稳，明明脑海里涌出太多令他惊惧不安的沉思，却又不敢去深思，他依旧温柔开口:“只要有你，我便开心！”

司语盯着他的眼睛，取下无名指上那颗钻戒，将那颗在月光下璀璨夺目的钻石横在两道视线中间。

“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心很小，容纳不下亲情以外的东西，这么久以来，你对我的深情我看在眼中，变成了不忍，可仔细想来，困住我的无非是一些感动，并无其他！我很庆幸，没有在不可挽回的时刻才看清自己，所以，钻戒还给你，我们之间再无以后！”

子墨看着那颗钻戒，奕奕闪光，只觉得格外刺目，逐渐沉冷的眸子夹杂着丝丝痛色和难以置信，幽冷的穿过钻戒，再次落到她的脸上:“语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语笑得讽刺，眸中的疏冷又加深了几分:“呵，胡先生，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所以才有了这一天的时光，作为补偿我只能做到这么多，所以今后请不要再打扰我，我还不起，更无法给你想要的感情！”

那一声胡先生似是几记重锤，一字一句猝不及防的生生捶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在连续颤抖中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再被她的一番绝情之词，生拉硬拽落回到最初的寒冰地狱！

他暗沉低哑的声音再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冷漠，子墨握住她那只捏着钻戒的手:“语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不喜欢，不许你这样说！”

“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她目光定定，倔强的抽出手，将那颗明晃晃的钻戒再次递到他的眼前，然后，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落在理石地面上，几经滚落旋转后，悄悄然的躺在子墨脚边，又恢复寂静！

那双在昏暗中愈发犀利的眸子，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愤恨，明明还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可真的还是记忆中的那人吗？明明记忆中的那人，那么暖，那么软，而眼前的人，却是那么冷，那么硬！

“语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所以也不会伤心？你可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把心交给你了，你把它丢到哪里了？”

月色下，他目光空渺，面色灰败，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凉风稍起那越来越轻，越来越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再传入她的耳中:“你把它丢到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何止是无情？何止是残忍？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岁月，只可惜相隔一个轮回，终究不能回到初见……

他唇角勾出牵强的冷嘲，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默然离去……

司语愣愣望着那抹萧索孤独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眼底一片氤氲，颤抖的唇几次开合，却都已无声终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隐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子墨’！

直到那熟悉的人彻底消失了夜色下，她才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斑驳的树影下，那稀薄的身体瑟缩在夜风中，不停颤抖，指缝中流淌而出的液体，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淌出一条水痕，再砸落地面，沉重而又滚烫！

在他们的故事里，遗憾的从来都不是对未来的希冀，和重重隐患，而是经历了泥足深陷后，命运却终究不肯给他们一个柳暗花明，情深却缘浅！

许久，司语才摊开掩住双眼的手，拾起理石地面上那枚象征永恒的钻戒，攥在手心里，梳理好情绪，又变回了那个埋在悲喜里麻木的人偶，归于那孤独没有尽头的一方天地！除了淡漠清冷，再看不出其他！

与此同时，东庭一号别墅里，蔺晨百无聊赖的坐在上发上，环视了一眼空荡荡客厅，难以言表的空虚感！

自从子墨把别墅钥匙给他，只要在东市，他都会住在这里，却从未见过子墨回来过夜，于他而言，还是一样的孤身一人，在哪里都并无不同！

他拿起茶几上的红酒，观摩了一会儿，一双沉郁的眸子寻不到半分往日的放荡不羁，看着杯影流转，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杯影流转中，瓶口潺潺流落的猩红色液体填满了水晶高脚杯的空虚。

放下手中的红酒瓶，蔺晨伸出的手，只是还未碰到杯身，那盛满红酒的杯子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缓腾空，悬在了红木茶几对面的半空中。

蔺晨瞪大的眼睛里，惊惧交加，愣愣的看着那杯悬在空气中的红酒似有人操控一般，在悬空中缓缓倾斜，有红酒流出，却不见那足以为他浇愁的红酒流到了何处！

僵在茶几上的手缓缓收回，蔺晨只觉得惊悚至极，和暖夏夜，却出了一身冷汗！

纵使他跟着师傅在各路妖魔鬼怪中行走二十余载，也没见过这般隔空取物的诡异画面！

再说，他只知道灵异事件却有存在，师傅却不曾传授过他应对之法，而师傅临终前，倾囊相授于他的那些修为，也因他灵力低微，不会运用！

蔺晨盯着那只在空气中晃动，无比得意嚣张的杯子，悔不当初，他怎么就没有跟师傅虚心学点伏魔的本事。

这一身防人之术，对付凡人尚可，若面对神鬼妖魔，他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毫无用处，以前有师傅保护，他总能逢凶化吉，如今独自遇上，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蔺晨吞咽了一口，此刻无比想念那只冷面狐狸！

蓦地，他咧开嘴，漏出一口银牙，笑得僵硬又谄媚，对着悬浮在空气中那只杯子道:“不知哪路神仙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若喜欢这红酒，都留给你就是，您慢慢品尝，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想溜之大吉！

可身后沉冷的声音却让他顿住脚步，脊背发寒！

“这酒淡而无味，去换些烈的来！”

蔺晨僵在原地，只觉得置身于刀山与火海之间，无力，又恐惧，不能前行，也不敢转身。

他双手合十，闭了闭眼，暗自祈祷:“天灵灵地灵灵，师傅啊，您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徒儿，让那个死狐狸快些回来救我于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