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卿他们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候到达的京城，因为每个人都在这里有一些自己的事情，所以到达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行动，只是决定后天子时在皇宫后的小山下见面。

在互相告别后众人就各自分开了，封元桓自然是跟着商九卿一起回皇宫，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常用的小路，就算在如此的时间里路上也依旧看不到几个人。

商九卿一路都在沉默，这并不像原来的她，但现在的商九卿到底是什么脾性封元桓也拿捏不准，于是只能一直也沉默着，但在快要走到京城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你觉得他们都是去做什么了？”

封元桓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商九卿说的应该是那几个人的去处。

“他们都在我们这边有自己的眼线。”说出这话的时候封元桓的语气有些阴沉，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商朝的大将军，一个是商朝的皇帝，但那些人就敢肆无忌惮地在他们面前说出“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之后再见面”的话，这让他有种非常窝囊的感觉：“肯定是为了之后的战争做准备。”

“封元桓，你在生气？”

商九卿却并没有对那些人的举动做出什么评价，反而是有些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封元桓眯起眼睛，并不意外自己的情绪被察觉。

“没必要如此。”商九卿继续看着眼前的路，虽然这是一条不常用的小路，但地面的青石板依旧铺的整整齐齐，在西下的阳光下泛出些许亮光。

“陛下，末将只是替您……”一到京城封元桓就自动将称呼换了回来，商九卿没有在意，而是直接阻止了他的话。

“你不用考虑这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暗哑，就像是随口说出的话一样。

“萧桓是要去找归海忌，他给逍遥宫那些人如此大的豁免可不是做慈善，除了唐修竹还有少数几个人之外，所有逍遥宫的人体内都被植入了一种蛊术，一旦他们透露出逍遥宫的秘密或者是要脱离逍遥宫就会立刻被蛊虫吃掉，剩下的尸体还能留给归海忌和萧桓做实验。”

夕阳越发的鲜红，大片的云层都被染上了霞光，就像是溢出的血液打湿了白色的衣衫。

“离恭烨是去找江左丘那些人的，最近这段时间江左丘苏启鹤还有归海忌基本都在京城这边，他们回来的原因是商玺私下联络他们，他们互相都得到了消息所以聚一起讨论，但刚回来不久就又接到了我的消息。还有唐修竹应该也来了，他的目的主要是赤翎军……这家伙现在都还不知道赤翎军的真正下落。至于离恭烨……他曾经和江左丘做了一笔暗杀我的生意，也和苏启鹤合作过，但最后都留下了同样的破绽，这次他去就是为了从那两人的口中得到名单，然后在我们动身之前灭口。”

狭长的小巷安安静静，两边废弃的房屋蒙落一层灰烬，那些呛人的灰尘在此刻的阳光映照下好像也显出几分朦胧的美感。

“凤飞主要是去清风居，他的身份太多了，唐修竹也和他约了见面，不过在此之前唐修竹最先要见的人是我，虽然他没有说，但我能猜到，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来皇宫找我，所以和凤飞的见面应该在明天中午。”

商九卿的脚步停了下来，小巷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这是皇宫后花园的一个角落，也是商九卿曾经特意弄出来的一条路。

如今的皇宫已经是一片混乱，商玺和商九卿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帝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名义上商九卿还是皇帝，但民间不认可她；但商玺也不是顺位的皇子，而且他到现在还没有登基。在如此种种情况下现在把持政权的是容辞，作为国师，他的资历要比苏启鹤更有资格，不过商玺偶尔也会发号施令。

“到了。”商九卿说。

封元桓却没有立刻上前，商九卿扭头，就看到他正在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封元桓看起来很想问许多问题，但此刻张了张嘴，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商九卿问。

“……”封元桓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走上前去帮她打开了门，毕恭毕敬地弯腰。

“陛下，请进。”

商九卿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她走到了封元桓的面前，封元桓一米九的个子总是要高出她一大截，在此刻也依旧如此，就算是俯视着她，封元桓却依旧有种她难以逾越的感觉。

“你在怕我？”

夕阳笼罩了整个天空，大片的火烧云熊熊燃烧着，像是将整个天空都沸腾了起来。

“从来不会。”封元桓回答，但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刻他躲闪了商九卿的视线。

面对封元桓这样的态度商九卿只是笑了笑，她转身继续往前走着，内心无悲无喜。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两人独处，大片的夕阳，还有寂静的小巷。

不熟悉的道路、难以理解的身边人、还有气氛的烘托。

她找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一直以来她都在寻找一个确切的时机试探封元桓，她从不相信感情，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但之前的环境都不好，她最多只是略微试探，而在今天她终于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封元桓害怕她，这没问题，但他也如离恭烨一般开始怀疑她的正确性，在刚刚那瞬间他躲闪了她的目光，以及袖中收紧的拳头，无一不表示出他的心中所想。

商九卿勾起唇角，抬头看着天空。

“夕阳真美啊。”她这么说着。

封元桓抬起头，今天的天空确实漂亮，真没想到冬日也会有如此晴朗的天气，天空中的云团就像是大片漂浮的棉花，带着柔软的弧度。

“确实很美。”他如此回答。

商九卿笑了笑，踏入了皇宫之中。

夕阳遍布整个天空，阳光寸寸隐藏在了云层之后，落日余晖洒在皇宫之上，恍惚一层血色。

夕阳真美啊。

就像是无数死去人的鲜血，洒落在罪孽的皇宫上。

那种颜色像是涌入到了她的瞳孔之中，染成了一片猩红。

-

就如商九卿所预料的那样，半夜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呢，突然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本以为唐修竹来了，起身看到的却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唐湛？”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唐湛回来了：“回来了？”

“嗯。”唐湛原本浑身还散发出一种阴沉的杀气，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很是温顺地走了过来：“你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没有，而且还变得更复杂了。”商九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他们要去找后夏的宝藏，我之前曾经和苏启鹤去过那个地方，不过当时因为忙着去乌镇所以完全没顾得上搜寻，现在想想那种地方……倒像是真的有什么的样子。”

“那……”唐湛听完就准备动手了，但却被商九卿按住了手。

“这是一个好机会。”

唐湛抬头，他看到商九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毫无情绪感染的笑容，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明明知道她是在笑，但却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每次商九卿如此笑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种压抑和阴沉。

“主人……”他1想要问些什么，但商九卿在他询问之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你不需要做什么，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布局了太长时间了。”她摇了摇头，然后放开了按着他的手，就这么直接走下床来到了书桌前，她像是准备拿出什么东西，但就在这个时候唐湛突然皱起了眉头，下一秒拔剑出鞘，紧接着外面传来了碰的一声，与此同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见面就如此热情，真让哥哥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商九卿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皱起了眉头，她可不觉得唐修竹会直到被攻击才知道唐湛在这里，不然这么多年唐修竹早就被唐湛砍死了。此刻听到他这样漫不经心的声音唐湛的眼神越加阴沉，但他并没有出门，而是就这么待在商九卿的身边。

“不打算离开吗？看来我这一招调虎离山计被识破了呢。”

随着声音由远至近，唐修竹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他似是披着一身斗篷，站在门口的时候伸手脱下了兜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商小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去找我？我可知道你是一定会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呢。”

商九卿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她看着门口的唐修竹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不过，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嘛，当然是来找你下棋的了。”唐修竹这么说着的时候就直接从怀中拿出了一副棋盘，然后就这么直接在商九卿看弱智的眼神中走到了桌前，将棋盘放在了桌上，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盒棋子，将棋子全都摆在了棋盘上，接着对商九卿说：“到目前为止我陷入了僵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看的太短了。”商九卿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已经混乱成一团，就算我继续下下去最后也没有结局。”

“哦？原来你也会看不到尽头？”唐修竹摆弄着棋子，笑容明媚：“还真是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任何棋局都能赢呢。”

“这不是我的棋盘，一开始的双方布局都在你的手中，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我介入其中也不可能做出决断。”商九卿这么说着的时候直接抹开了棋盘上的棋子：“不过你既然现在来找我应该也是比较空闲的，既然如此就和我来下一盘。”她眯起了眼神，在此刻她的气场前所未有地展开，就像是野兽露出了獠牙，在此刻若是有其他人在场，估计甚至都无法认出她就是那个商九卿：“你最好上点心，别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一局我会全力以赴，你也最好如此。”

唐湛握在剑柄上的手送了送，虽然他并不太懂下棋，但就在刚刚他已经从商九卿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决断，他们之间的对话绝非表面上如此，而这一局……

虽然趁着唐修竹全神贯注之时动手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不会干扰商九卿，而唐修竹……他后退两步就这么直接站在了旁边，唐修竹注意到他的动作笑了笑，再看向商九卿的眼神变得阴沉。